一段芳华,一场荒唐

看完芳华,当天晚上就失眠了,眼睁睁到了早上六点才有困意。

想起了初中班里那个叫不上来名字的河南姑娘。因为一进学校说着河南普通话,穿着粗布麻衣被大家排斥。她也不怎么说话,老是一个人。

跟电影里演的似的,大家说她手上有味儿。有一次在楼梯道相逢,她让我闻她的手,说她的手没有味道。究竟有没有,我也记不大清。记忆其实也是活的,随着时间不断改变,现在隐约记得有味道,又或许没味道,谁知道呢。

也不知道什么机缘,她邀请我去她家。她家租的房子离学校很近,一个单间。房子中间拉了根线,挂了块布就隔出了她爸妈的卧室。她的小床在客厅,旁边是做饭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块木桩子一样的案板。做饭的煤炉和一摞摞的煤球在屋子外面的楼道里,旁边就是整层楼的公共厕所和公共水龙头。

一进家,她就给她爸妈介绍我是她同学。估计是从河南到陕西这么久她第一次带同学回家,她爸妈对我特别热情。印象最深的就是她一进门叫的:爹,娘,我回来了!第一次听到有人管爸妈叫爹娘,有种到了古代的感觉,当时觉得很新鲜。

不过,自那之后,我俩似乎再无交集。最后一次交集就是军训了,我俩分到了一个房间。但大家也都各自和伙伴结伴而行,她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

莫名的,有一天训练完,一个消息不胫而走:我们宿舍一姑娘的钱不见了,说是她偷的。准确的说,应该是怀疑是她偷的,但传到我这里,已经变成了她偷了宿舍人的钱。

晚上唱完军歌回到宿舍,宿舍的气氛很尴尬,大家也都不怎么聊天。丢钱的姑娘倒是没说什么,但脸色却是显而易见。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怀疑的那姑娘哭着跪到了宿舍中间,说她没有偷钱,央求着我们搜她的东西。大家让她起来,她也不起来。我当时很震惊,以为大家都知道的谣言她肯定不知道,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

丢钱的姑娘很生气,她的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我居然记得清清楚楚:你这样跪着像什么样子?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几个联合起来欺负你,把我们宿舍的人丢尽了!钱已经丢了,我也没跟你要,你别在这儿跪着碍眼。你自己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当时竟觉得这姑娘考虑问题的境界真高。我光想着钱是她自己忘了放哪儿了,还是这姑娘偷的,却从没想过宿舍荣誉的问题。富家子弟的行为处事果然不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比得上的。

被怀疑的姑娘仍是哭着掏自己的口袋,把自己的行李扔的乱七八糟让大家搜。后来也没人理她,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同样作为借读生,都是贫下中农的出身。按理说,我俩是同一阵营的,我应该帮她。但我做了叛徒,因为我更想和这帮长的好看的昂起头颅谈笑风生的城市姑娘打成一片。不自觉的,我做了一名一言不发的沉默的旁观者,或者说是从犯。

但她的这一跪,也从此给她判了死刑。大家开始公开的歧视她,看见她连照面都不打的躲开了。她自己也更是沉默,头低的更低,走路更快了。终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学期末她转学了。不久,大家就忘了这个人,毕业照上也没有她。

看着《芳华》里得了精神病的何小萍,脑子里竟然满满的都是她。如果她精神分裂或者在那之后有了什么偏激的行为,那件事的影响自然必不可少,而我也是众多刽子手之一。

我不相信不被善待的人,最容易识别善良,也最珍惜善良。相反的,一个温顺如水的人,如果不被世界温柔以待,更可能的不是更加善良,而是仇恨这个丑恶的造物主。

说什么芳华,都是些荒唐的流水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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