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朝政||秋风怀故人 散文天地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立秋过后的第一个黄昏,走过铁路桥北边那片常去的草坪,雨后的天空渐渐暗淡起来。一朵凝泪的玫瑰在风中摇曳,周围的几朵已然枯萎,一片花瓣,从枝头轻轻飘落,沉落进岁月的行囊中,仿佛映见了我们肉体凡胎之外的另一个自己。
清风有声,大地无言,时序的更替如此让人猝不及防。
第二天,网上爆出《乡村爱情》中“谢大脚”的饰演者于月仙不幸发生车祸意外离世的消息。我想起,在她的老家赤峰,有一位情深义重的兄长和她是很好的朋友,于是接通了那位兄长的手机,未接。晚间10点多,兄长回过来电话,聊到在赤峰的那些人和事,那些远逝的岁月,久违的面孔,于万家灯火的夜色中隐隐呈现。
都已过了知天命之年,对人生的悲欢离合自然有着比以前更深刻的理解,我们聊了很久,很投入,任由生命中那些共度的难忘岁月不断地向深处延伸......
不想,今日一大早,又接到承德一位在金矿共事多年的大姐发来信息,她家先生(也是赤峰老乡,我一直很敬重的大哥)因结肠癌于昨日辞世,享年59岁。故人西辞,永无归期,我的心仿佛被猛地撕裂,沉重又空落。
尊重大哥遗愿,其遗体和眼角膜都捐给了当地红十字会。在他去世当天,有四位眼疾患者因为他捐献的眼角膜得以重见光亮,大哥以另一种形式延续着生命。在我心目中,大哥是活到一定境界的人,早已将生死看淡,更无惧世俗流言。斯人已去,他以自己最后的生命价值诠释了“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的高尚境界,他的音容虽已消散,但高贵的灵魂却将永存于世。
在电话里,大姐拼命压抑着低低的哭泣,讲述着她和丈夫生命最后阶段的诀别时光:丈夫结肠癌已达晚期,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却决绝地拒绝再去医院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深爱他的妻子,整天以泪洗面,守护在他身边悉心照顾,不愿意离开病床一分一秒,她觉得只要还能看到他,就会有一分生的希望。她坚信凭着自己的真爱,凭着自己的痴迷,一定会感化病魔,感化这样的不治之症。然而,病魔无情,8月9日清晨,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轻声呼唤妻子的名字,让妻子扶他到床上歇息,妻子刚刚扶着他,没想到丈夫嘴里一下子鲜血狂喷,紧攥着妻子的手慢慢地撒开......
去年“十.一”期间,我曾回过一趟北方,回来写下一篇文字《秋伴故人归》。未曾想,匆匆一年又是秋,这世间又少了几个故人。岁月不堪数,故人不如初。我们都不过是在这人间暂坐,却要历经万千沧桑。想起永远无法再见的故人,忽觉世事真的无常。谁都无法预料,所谓的“来日方长”,会在哪一瞬间骤然停住,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逝去的,终究是逝去了,留下太多的人间遗憾。有位哲学家说过,所有过去的,都不是消泯,而是时光散碎成一片片肉眼无法识别的尘埃,铺陈在看不见的记忆里。
想起那些散落的前尘往事,想起安睡在故园山野草木间的父亲和母亲,如今,他们再也不问尘世间春夏秋冬。
曾经读过一篇怀念父亲的文字,深深打动了我的内心:“我发觉自已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比一天安详,一句话,我正在向爹靠拢,这一点令我欣慰,我愿意自已像沉默的大地,像雪压的芦苇,像列维坦笔下荒凉的平原上孤独的白杨。”
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比一天安详。在这样安静的夜色里,那一段描述沉默和安详这两种人生状态的文字,再度洞穿我敏感的心。也许,一直以来,我们都在追索一种内心情状的暗合?也许,这是我们对眼前世事浮沉的一种心灵精神的向度?
此时,在静夜的灯下,回想,追寻,感怀,沧然无言。曾经那些走过我生命中的故人,那些相遇的历历往事,那些曾经有过的感动与温暖,依旧如初。
谁应劫而来,谁又渡谁而去?世间种种悲欢离合,缘聚缘散,莫非真是前世的注定,与生俱来?无数次沉思于这虚空的浮世,怀想人生旅程中有过交集而又匆匆逝去的那一个个鲜活而丰盈的生命,或如秋风中飘零的那一瓣落花,喜乐忧痛皆化入泥土,融入永恒的时空。
也许,对故人最好的怀念,唯有铭记,深藏于心。
2021.8.11日于绵阳
(编辑审核:赵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