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炜:雪人圣诞(童 话)

  

雪人圣诞(童话)

王  炜

  

  每年的冬天,我都会完成一项使命。

  

  我是谁?来自海洋,雪山,草地,还是宇宙太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没有爸爸妈妈,更没有一点被爸爸妈妈疼爱的记忆。但我清楚地记得,我上过蓝天,架过云帆,也到过地面,亲近过尘埃。不过,那都过去了。

  

  暂时,我只能透露这么多,因为此刻的我,还没有成形,没法用嘴巴和你细说。

  

  天已经很冷了,我想该下一场雪了。雪不能下得太小,起码要能够堆雪人,能堆一个和你一般高的雪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夜里,风停了,还真就下雪了。风扔下雪,自己跑了,没有谁看见风抓着雪花满世界抛洒的样子。

  

  雪有两三层被子那么厚。真好!

  

  距圣诞节还有六天,圣诞之歌早就唱响了,整个世界都欢腾了,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圣诞老人的味道。

  

  注意哦,往年这个时候,我就快要来了。

  

  一

  

  今天是周六,泉泉不上学。那个小熊闹钟也睡过头了,它早上没有发出令人讨厌的起床指令。

  

  泉泉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光亮透过了窗帘的缝隙,让泉泉感到有些异样。

  

  泉泉一骨碌翻身下床,哧啦一声拉开窗帘。窗外那个雪白的世界扑面而来,让泉泉一下子眯起了眼睛。

  

  下雪了,下雪了!泉泉兴奋地叫着。

  

  泉泉很快地洗脸刷牙。早饭也只吃了几口,他哪有心思吃饭啊。他心急着出门,要和爸爸妈妈去看雪,踏雪,打雪仗。

  

  这是个新小区,泉泉家刚搬来,这里还没住几户人。最主要的是,除了泉泉,小区竟然没有一个小孩子,就是说,泉泉没有小朋友玩伴。

  

  这个早晨,满眼白茫茫一片,到处是厚厚的白雪。通往小区门外的路上,一串脚印左右参差,孤单地走向街上,像一张张嘴就那么张着。泉泉跨着大步伐,一步又一步的,把自己的小脚丫踩进那一串脚印里,两人的脚印重合在一起,谁也看不出那是两个人踩出来的。

  

  踩着踩着,泉泉后悔自己起床晚了。泉泉觉得,雪地上的那第一串脚印,要是他的脚丫踩出来的,那该有多美妙。

  

  爸爸妈妈陪着泉泉,他们团雪球,画白兔,还滑雪,跑跑跳跳的。泉泉的小脸小手冻得红红的。

  

  正玩得高兴,泉泉摔倒了,他索性躺在地上不起来了,还在雪地上打起了滚儿。

  

  这一切,都被莹奶奶看在了眼里,莹奶奶张着嘴,乐呵呵地看着他们。莹奶奶坐在二楼阳台上的轮椅上,旁边站着侍候她的年轻的阿姨。

  

  妈妈说,我们堆个雪人吧。爸爸说,这个提议太及时太重要了。

  

  爸爸说着,一路小跑回家。不一会儿,爸爸提来泉泉玩沙堆的红色的工具桶,桶里还有小铁锹和几块塑料积木。

  

  小铁锹太小,不大能派上用场。爸爸用手团了个比拳头还大的雪团,然后把它放在地上,用脚轻轻地朝前踢。慢慢的,雪团变大了,比足球大了,又比西瓜大了,又比大水盆还大了。眼看着,小雪团滚成了大胖熊一样的大雪球,泉泉高兴极了。

  

  最后,爸爸用双手推回来大雪球。爸爸说这就是雪人的身子了。爸爸又团了一个足球大小的雪球,用手拍瓷实了,当雪人的头。

  

  注意啦!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来了!泉泉焦急地等待着。

  

  爸爸拿两个月牙形状的积木给雪人当眼睛,又用一个月牙形状的大积木给雪人做嘴巴。爸爸真是个堆雪人的行家。

  

  就在爸爸刚刚给雪人装上嘴巴时,雪人哈哈地笑出声来了。

  

  我来了!哈哈!你们好!我来了!

  

  我就这样来到了泉泉他们中间。

  

  泉泉高兴地拍着小手,笑成了一朵花。

  

  泉泉妈妈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笑着说,这个雪人是个胖子呀,我可不希望看到一个大胖子雪人。泉泉爸爸说,那我们给雪人减减肥吧。

  

  爸爸妈妈齐动手,一会用小铁锹铲,一会用手掌拍,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我变苗条了,身体很瓷实,还滑溜溜的,都快成白瓷娃娃了。

  

  感谢你们,感谢你们用智慧的双手创造了天地间——又一个小精灵!我大声说着,声调十分夸张。

  

  呵呵呵……呵呵呵。一阵笑声传来,我一扭头,看到莹奶奶在阳台上开心地笑着。

  

  就这样,我来了。这回你们知道我是谁了吧。

  

  我生生世世都只是一个雪人。我不记得我做了多少回雪人,我总喜欢说自己是天地间的一个小精灵。

  

  还有,每次做雪人,我都会身负使命。尽管事后我会忘记自己完成了怎样的使命,但我会永远记得——我只能做雪人,做圣洁的雪人。

  

  忘了告诉你,我降生以后,当天就可以说话,满两天可以走路。最重要的是,满三天以后,我可以变化——像孙悟空猪八戒那样变化。孙悟空有七十二变,猪八戒有三十六变,但我只能有一次,这仅有的一次,我已经满足了。

  

  我们雪人有趣吧?

  

  二

  

  你没有忘记吧,我说过,我的到来,是要完成我的使命的。这一点,我时刻铭记在心。无论我的生命只有十天、八天,或者更短。

  

  生命再短暂,都要活得有意义,有价值。

  

  就这样,我和泉泉做了朋友。泉泉问了我好多问题。他问我认识白雪公主吗?白雪公主会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吗?还有,泉泉问我是不是穿有衣服?我穿的衣服是不是那个光屁股的皇帝那样的新衣服,皇帝到底能不能看到他没有穿衣服……

  

  泉泉很可爱,他的大多数问题都来自童话故事。但我觉得,那些老掉牙的故事,确实也很精彩,我也会经常回味,尤其在我独处的时候。

  

  那个晚上,我正想着心事,泉泉来了。泉泉问我冷不冷,我说世界上没有一个雪人是怕冷的。泉泉说不可能,他说我那样说,脑子一定被冻坏了。泉泉说着,就转身回家了。不一会儿,泉泉又回来了,胸前抱着一件衣服。妈妈跟在泉泉身后。

  

  泉泉抖着衣服,笨手笨脚的,简直笨死了。你可别笑哦,也许是因为那件衣服太长太大了,才显得泉泉很笨拙。

  

  泉泉要给我穿上那件衣服。衣服刚刚搭上我的左肩。

  

  嗨嗨,你要干嘛?我不怕冷,我不需要穿衣服的!

  

  泉泉根本不理睬我在说什么。妈妈笑眯眯地看着他。

  

  泉泉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忙活,终于停了下来。

  

  泉泉满意地拍拍手掌。泉泉告诉我,这是妈妈最暖和的羽绒服外套,妈妈说穿上它的感觉,就像回到了春天。泉泉扭头问妈妈是不是?妈妈微笑着点点头。

  

  晚安,雪人。泉泉往家走了,一步三回头。妈妈朝我做了个鬼脸。

  

  春天的感觉是什么样子,我真的不知道吔。不过,这可是我第一次穿衣服,这件白色的羽绒服,柔软轻盈,穿着真舒服,讨厌的风再不会吹得我浑身痒痒了。难道,这就是春天的感觉?可惜,没有雪人活到春天的。

  

  一个寂静的夜晚很快过去了,崭新的一天迫不及待地来了。

  

  一轮朝阳憋红了脸,懒洋洋地爬在晨曦中。雪后天晴,这对雪人来说,是非常难熬的。雪人会感到十分闷热,身体会化成水。一旦化成水,雪人的生命也就结束了。

  

  泉泉是今天家里第一个起床的。泉泉也是今天第一个来到我身边的人。

  

  嗨,雪人,早上好!

  

  我想我该有个名字的。我回应泉泉。

  

  对呀,怎么就忘记给你取名字了呢?爸爸妈妈真粗心!泉泉说。

  

  叫什么名字呢?泉泉努力地想着。快要过圣诞节了,对啦,就叫你圣诞吧。泉泉为他想到的这个名字高兴。

  

  圣诞。好啊,好啊。还好,不是狗蛋、毛蛋之类的,听着就像猫狗要打架骂街一样。

  

  圣诞,圣诞……圣诞在哪里?莹奶奶大喊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阳台上。

  

  奶奶,我在这里。我大声说。

  

  是吗?是……圣诞吗?莹奶奶伸着脖子望着我。

  

  你不是……圣诞,你……不是!莹奶奶歪着头,她似乎生气了。那个阿姨赶紧来到莹奶奶身边。

  

  圣诞是奶奶的孙子,去国外上学了,奶奶一想起他,就喊他的名字。阿姨向我们解释说。

  

  阿姨用手指一指奶奶,又指向自己的脑门,再将食指竖在嘴边,向着我们做了个摇头的动作。

  

  我一下子明白了,泉泉茫然不知地望着我。很显然,他不太明白。谁叫我是雪人精灵呢。

  

  我轻声告诉泉泉,阿姨是说莹奶奶脑子或者记忆出了问题。

  

  这时,莹奶奶又嚷嚷:圣诞,圣诞……我的宝贝。

  

  阿姨说,奶奶太想圣诞了,脑子里没有其他任何记忆了,只记得她的宝贝孙子,天天都要念叨好多遍。

  

  奶奶好可怜,为什么圣诞就不能回来上学呢?泉泉喃喃地说。

  

  其实,因为那场车祸,圣诞三年前就离开了人世,所有人都瞒着莹奶奶。

  

  三

  

  午后的阳光,猛烈地吞噬着每一寸它能够看到的雪地,气温明显升高了,在太阳底下久了,头和背被晒得热乎乎的。虽然照不到太阳,我却感到了闷热。

  

  泉泉吃完午饭又来了。我说我憋闷得慌,快要喘不上气来了。我费劲地张了张嘴。泉泉看着我的模样,哈哈哈地笑了。泉泉说我没有鼻子,只用嘴巴呼吸,这肯定不行啊。泉泉又埋怨爸爸妈妈粗心,一个雪人怎么能没有鼻子呢!他转身跑回了家。

  

  好大一会儿,泉泉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根粗粗的胡萝卜。

  

  我马上明白泉泉要干啥了。

  

  嗨!嗨!嗨!你要干嘛?!不能啊,不能这样的!我抗议着。

  

  莹奶奶在阳台上晒太阳,看到我跟泉泉嚷着,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确实有些生气了。我没有阻挡住泉泉。泉泉把胡萝卜插到了我的脸中间,我顷刻间有了一个长长的胡萝卜做的红鼻子。我敢断定,这肯定是雪人家族中最最难看的鼻子了。

  

  泉泉退后一步,欣赏着他的“杰作”。看得出来,他很满意。还别说,我立马不憋闷了,呼吸也变得顺畅了。只是这鼻子太长了,会让人想起撒谎的匹诺曹和他的鼻子。不过我可不会撒谎。雪人家族的人,个个心灵圣洁,没有哪个雪人会撒谎。我听说凡是撒谎的雪人,会遭到家族的遗弃,下一辈子就再也做不回雪人了。

  

  现在,我还是感到闷热,我快受不了了,我的脸颊发烫,像被一大群蚂蚁啃噬撕咬,太难以忍受了。

  

  我说,泉泉啊,我还是热,我可能快要融化了。泉泉听了,挠起了头,像大人那样。

  

  泉泉上上下下看着我,看着我身上还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啊。泉泉立马明白了,他帮我脱下了羽绒服。我的脑门已经冒汗,汗珠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又过了一阵子,似乎那一堆一堆的蚂蚁又爬满了我的全身,这让我痛苦不堪。泉泉爸爸来了,他拿来羽绒服,又紧紧地裹住了我,连羽绒服和地面之间的缝隙也捂紧了。

  

  真是奇怪,我身上立马舒服多了,再也没有那种快要化了的感觉。

  

  这时候,泉泉跟爸爸急了。泉泉说这样会热死雪人的。爸爸笑了,爸爸告诉泉泉,这是雪人哦,雪人不需要保暖,却需要保冷的。太暖和了,雪人会融化成水。只有冷的环境,雪人才不会感到热。羽绒服裹住雪人冰冷的躯体,并且隔绝了外面的热空气,雪人就不会感到热了。原来如此,难怪穿上羽绒服,我立马就不难受了。

  

  泉泉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我说我现在感觉舒服多了。泉泉满意地笑了。

  

  你说我们雪人奇怪不?

  

  泉泉爸爸摸着我的鼻子说,你的鼻子真漂亮!

  

  莹奶奶又呵呵地笑起来了,不住地喊:圣诞,圣诞……圣诞。

  

  看着莹奶奶,我瞬间做了一个决定。

  

  四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

  

  这几天泉泉都要上学,早上很早出门,下午放学去学画,直到晚上才能回来。泉泉对我依依不舍,却也没有办法。

  

  雪人和人一样,都有事情要做的,谁都不能够虚度光阴。

  

  连续的几个晴天,对我们雪人来说,日子很是煎熬,真是度日如年。

  

  还好,昨天是我诞生的第四天,我已经可以走动。但我知道,我有使命在身,不能远离这里。昨天,我在感到闷热的时候,挪身到冷的地方,以保全我即将消逝的生命。哈哈,这样说,是不是听着有些悲壮呢?

  

  今天是我诞生的第五天了,我的诞辰,比耶稣还早了几天,这使我无比自豪,更让我自豪的是我的名字——圣诞!

  

  我就要去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了。

  

  别忘了,我现在可以变身了!我好激动。

  

  这几天,莹奶奶每天中午都会在阳台上晒太阳,那个阿姨坐在轮椅旁边。我看到她们出来了,就向她们问好。莹奶奶总笑呵呵的,看样子心情一直不错。

  

  莹奶奶已经知道了,我是雪人圣诞,不是她的孙子圣诞。这些,都是阿姨告诉她的。我问阿姨有莹奶奶的孙子圣诞的相片吗?阿姨拿来一个相框,里边戴着黑边眼镜的那个男孩好帅气哦。

  

  我默默地记住了男孩的模样,我觉得我一定要比他还帅气。

  

  我告诉莹奶奶和阿姨,今天晚上平安夜,圣诞老人一定会送一个令她们万分惊喜的礼物给她们。

  

  终于到晚上了,我叫上了泉泉,走向莹奶奶家。我怕我的变身会吓到泉泉,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他。泉泉听了,将信将疑的。我说今晚我这个雪人圣诞,会变成莹奶奶的宝贝孙子圣诞。泉泉好奇地眨巴着眼睛,问我还会变回雪人吗,我想了想说,会的。

  

  到了,泉泉敲门,他一眼不眨地盯着我看。我知道,他是想看我在什么时间变成那个男孩圣诞,他要看到我变身的那一瞬间。

  

  踢踏踢踏,屋子里的脚步声由远到近传出门外。

  

  咔嚓,门锁响了。门开了,是阿姨。

  

  是你们呀,快……进来。

  

  阿姨吃惊地看着我。阿姨揉了揉眼睛,阿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竖了食指,给阿姨“嘘”了一下,示意阿姨保密。

  

  “圣诞,回……来了吗?”莹奶奶问。

  

  “是圣诞回来了!”阿姨大声给奶奶报信,阿姨又惊又喜。

  

  泉泉一扭头,不见了雪人。不对,是我不见了。泉泉的身旁,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戴着黑边眼镜的帅男孩!泉泉惊奇地张大了嘴巴。

  

  暖气扑面而来,瞬间拥抱了我,莹奶奶家的暖气开得很足。

  

  我和泉泉进了屋。客厅的灯亮着,莹奶奶坐在轮椅上看电视。我的视力已经模糊了,屋里的物件,我看不太清楚。

  

  莹奶奶突然间看到了我。不对,应该是看到了她的宝贝孙子圣诞。她高兴极了,想从轮椅上站起来,身子只向前弓了弓,终究没有站起来。

  

  我喊了声奶奶。莹奶奶满口应着,眼睛笑成了缝。莹奶奶不住声地喊:圣诞,圣诞,圣诞……

  

  屋子里太暖和了,我全身都出汗了。我感觉到我的汗水汇聚成了一条条溪流,再汇成了江河,从我的头上流向脚底。汗流所过之处,是刀锋划过皮肉的感觉,火辣辣的烫,钻心刺骨的痛,疼痛让我头晕目眩。

  

  莹奶奶手抖抖索索的,她握着我汗涔涔的手,笑盈盈地望着我,嘴巴张了张,像是要说话,却没有说出来。阿姨说,莹奶奶一激动就这样,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阵子,我感到自己的血管里像流淌着滚烫的铁水。我的每一寸肌肤已经焦灼,上面似乎冒着丝丝缕缕的水汽。我觉得我快要失去知觉了,我的心跳微弱到将要停止了,我的生命也即将终止。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了莹奶奶手上的那股温热的暖流,一股股的通过我的手臂流到我的胸膛,还有下肢。暖流流经的地方,温热舒坦,那是一种异样的感觉,我好像全身浸泡进了温泉里。我体内的疼痛顷刻间被暖流溶解了,在一分一毫地消失。我不再感到憋闷了,也不再感到有一丝的疼痛了。

  

  同时,一种满满当当的温暖感——这是一种充斥于每个细胞的温暖感,这让我觉得无比充实,也感到无比轻盈,像刚刚沐浴了温泉一样。

  

  我知道,这种感觉到来时,我又要化作水汽回归苍宇了。

  

  每年都是这样,我很是不舍,但我不得不离开。

  

  我的身躯在一点一点的融化着,消失。泉泉默默地望着我,我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到他眼中噙满泪水。他是强忍着内心的难过。

  

  我身上有两柱水流,顺着我的双腿流到地面,它们在无声地扩大着,终于交汇到一起了……

  

  就这样,莹奶奶一直握着我的手,一分一秒也不放开。

  

  莹奶奶睡着了,仍然笑眯眯的。

  

  我清晰地听见自己越来越微弱的气息声,身边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莹奶奶的呼吸声变得遥远起来,所有的声响也变得遥远起来,像远在天边那样,遥不可及。

  

  在这个时刻,我就要离开了。

  

  五彩斑斓的夜色下,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圣诞树,有好多竟然长在温泉边上。

  

  我悄然地跃入一眼温泉中,化作缕缕水汽,一丝一丝地飘逝着,半空冷不丁跳出个圣诞老人,吓我一跳。圣诞老人手舞足蹈,哈哈大笑,白色八字胡上翘的尖角一跳一跳的,抖动在那张可爱的脸庞上。

  

  让我最后再看一眼你们,看一眼这个美好的世界,为你们道一声祝福:圣诞快乐!

  

  明年飘雪的日子,亲爱的泉泉,亲爱的奶奶,还有你们,我们……再见!  

  作者简介:王炜,乾县人,现居西安。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陕西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作品见《思维与智慧》《奔流》《散文选刊》《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作家报》《陕西日报》《北京晚报》《新民晚报》等60余刊。创有又火文字工作室,专事图书编辑(参编、编审书稿多部)、影视(广告)文案策划、撰稿、编导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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