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口语不同音——方言之“文读”与“平读”
□陈锦
比对莆仙方言与传统汉字系统,我们会发现,方言常用音字基本能与汉字系统对应,但特定文字的方言读音与现代汉语标准音迥异。同时,大多数能与具体汉字对应的方言常用音字在书面语读音的基础上,还演化出了一种与书面语读音不同的生活用语读音,这就是莆仙方言读音系统中的“文读”与“平读”。
“文读”就是汉字的书面语读音,在本地读书人中代代相传,并能与完整的汉字系统相对应。它的读音依据是传统韵书标注的反切法,具体拼读方法是以文读音拼得文读音。例如,“全”字在《唐韵》作“疾缘切”,我们可以根据方言“疾”的声母和“缘”的韵母拼得“全”的文读音“juán”;《集韵》、《韵会》的“从缘切”和《正韵》的“才缘切”以方言反切均能得此读音。这个音的声母不同与现代汉语,但与古音对应相同。所以,在传统读书人的观念中,文读就是古汉语标准音。因为他们严格按照传统反切法拼读,并且代代相传。当然,这种观念是忽略了自身读音的潜移默化,也忽略了方言与其他地区语言纵向发展后的横向差异(限于篇幅不展开析说)。反切法是直音法,严格秉承传统反切法,并且发现传统反切完全适用于方言音,这只能说明方言在文字间的读音关系与古音相同,而不能证明二者的实际读音相同。
“平读”亦称“白读”,是指部分方言常用的并能与汉字对应的文字在实际运用中演化出来的不同于“文读”的口语音。如“狗”字文读音同方言“缴”,平读音则同平读“九”。
特定文字的平读音与文读音不同,但之间必定存在某些内在联系。其一是字义相同或平读字义有所引申(如“大”“好”等);其二是在读音上存在某种联系。有的声母相同(如“天”“土”“火”“井”及“名”等),有的韵母相同(如“谷”“鸟”及“少”等)。也有的声母与韵母均不同,但彼此之间的转变符合文读—平读转化常规(如“寒”、“岸”及“风”等)。
一般说来,特定文字的平读音就是口语音。但由于方言自身的某些特殊演变,也会出现例外情况。例如“多”字,其方言音为“dɔ:(阴平)”(音同文读“刀”),而口语实质上以“θie(入二)”(音同文读“誓”)音表达“多”的含义。从字义上判断,“誓”音应该就是“多”字的平读音,而其实不然,因为口语表达的“多”其原字是“夕”字,而不是“多”字。盖前人为了避讳或玩拆字游戏,以“夕夕”为“多”,其后省称为“夕”,而读音也从“夕”(音同方言“失”)演变为“誓”,并约定俗成下来……因而“夕”只是“多”的口语音,而不是其平读音。
方言常用汉字通常只有一个平读音,但也有特殊个例。如“天”字表达“空中,高空”时,读同方言“珍”,作时间量词(天数)时则读同方言“艰”;而个别方言常用文字除了具备文读、平读外,还会以其中的一种平读音作为文读音,按照文读——平读转化常规,再次演变出一种平读音。例如,“楚”的文读音为“que(上)”(方言“初”上声),平读音为“zou(上)”(同方言“祖”),而“髓”字文读音为“cui(上)”,其原平读音同文读“楚”(见于“骨髓”“头髓”),而在该平读音的基础上遵循“楚”字的文读、平读转化规律,演变了又一层的平读音“祖”(指浓汁或浓稠物。方言运用见于“茶髓”“枫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