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都在讨论高明远的阴鸷,孙兴的毒辣时,有一个重要角色被忽略了。他是中央督导组提审的第一个疑犯,也正是因为他的死,拨开了绿藤市的扫黑面纱。
你以为他这位老板能力无边,其实没文化的小混混一个。
你觉得这人不是作妖的料,他却能掰断手指,誓死把秘密吞进肚子里。
但很多时候,人们认得出李丰田,认得出张超,认得出马帅,却忽略了角色的化身宁理。因为怕轧戏,宁理原本是拒绝《扫黑风暴》的。他被邀请的时候,离下部戏开拍只剩15天。最后,导演五百只能调整宁理的戏份,让马帅早早下线。上面提到的「斯洛加利福尼亚」,就是他为了表现马帅没文化,灵机一动加的。他演的角色,要么进监狱,要么给人留下极大的心理阴影。只要一开演,他就被角色附了体。他演《无证之罪》的李丰田,癫狂、变态,活脱脱一个以噬人血为乐的凶猛野兽。手上留下血迹,就顺手用锦旗擦一擦,动作自然得像用毛巾擦手上的水。打完架不在意满脸血,要抽烟时才发现咬掉了别人的耳朵。先不说宁理的演技如何,光李丰田这种在狠毒和萌萌哒之间变换的角色,电视剧里都是独一个。可谓「先有袄哥后有天,反向抽烟赛神仙,悄悄掏出小草莓,敢问你家已黑天。」宁理塑造的李丰田,看似是一个最接地气的鲜活生命,和路边普通的扫地僧、锅炉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又最不像人。没有美丑观念,没有杀人动机,别说装钱了,就连杀人都找最实用的工具。他演《沉默的真相》的张超,游走在「杀人犯」和翻案策划人之间。一副无框眼镜,一个挑衅的眼神,完成杀人犯到操控者的无缝转换。这类情节看来很爽,背后却是宁理对角色的精细解构和想象。抓后备箱的动作是宁理设计的,他在告诉去世的学生:一场好戏要开始了。反向抽烟,是宁理想出来的,暗示不走寻常路的李丰田是个狠人;草莓袋,是宁理看大爷大妈经常用,给角色特意买的,体现李丰田的实用观念;烟灰缸砸柚子演出砸人的感觉,也是宁理无数次练出来的,他要让身体的施力受力变得逼真。繁复准备一个「小人物」,看似笨拙,却可以把角色演活。屏幕上的宁理以反派成名,小人物、杀手成为他的标签。私下的宁理一反角色特征,是个有趣、和善的文艺大叔,精神生活非常充盈。就连最紧张的高中时期,还在课堂上看杂书,乐此不疲。演李丰田间隙,穿着大破袄也不忘翻几页,把剧组的人吓一跳:眼前的「杀手」有了文化,不但可怕,而且阴险。曾经把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用在《沉默的真相》中,张超和妻子为了正义,准备牺牲自己之前。这段戏虽然被剪掉,却是一次新鲜的尝试。父亲在全家最凄苦的时候,自作主张买了台手摇留声机,唱片里欢快的旋律,给了宁理很大的精神力量。长大后接触西方音乐,他开始听甲壳虫。还在演《你好,旧时光》的武老师时,秀了次吉他弹唱,歌曲是他最喜欢的《Yesterday》。读书、音乐、摄影、艺术展,宁理觉得他的生活质量已经很高了。当时,国外读书的宁理没钱给妻子买婚戒。妻子就拿出一对银环当戒指,给他讲了个故事。以前她自己父母结婚的时候也没钱,于是父亲就用银质的1美元试验性地做了对戒指,后来觉得办法可行,就正式做了一对,送给自己的母亲。
妻子对宁理没有太多的物质要求,宁理也用更多的爱回馈整个家庭。别人问他火的感觉怎么样,他完全沉浸在孩子成长的琐碎和愉悦中,只说了三个字「晕晕的」。这种突如起来的惊喜,就像他当初去美国一样,不过是一个偶然的决定,却无形中让自己更进一步。
小女儿问宁理演什么角色,宁理说,他演的只是个大爷。接触不同国家的文化,发现表演这个东西,没有「标准答案」,自由和大胆才是最好的答案。去美国之前,国内话剧、影视剧正值上升期,宁理是上海人民艺术剧院的演员。可宁理还是觉得国内影视剧题材过于单一,一心想去美国换行业。送报纸、房屋中介、珠宝鉴定、邮局临时工,他通通做了一遍。因为没钱,吃很长时间最便宜的罐头,买衣服都去二手店。为了免房租,读书期间自动申请二房东,帮房东贴租房广告、照顾房子,铲雪、修剪植物……下完雪要从家步行到学校剪片子,路上寒风的冷冽,和鞋踩在雪地咯吱咯吱的响声,让他分外清醒。这种冰天雪地里的强烈记忆,多年后助力他塑造「让哈尔滨的冬天更冷」的男人李丰田。2007年,因为妻子工作调动的原因,宁理回国发展。最后接到的角色,发挥空间有限,都没能激起太大的水花。
曾有30多个杀手角色找上门来。要么是把人杀了放进行李箱,要么是阴险的黑社会老大。毕竟,小人物也应该有小人物的精神世界,有属于他们的精彩。
事业重启,没有年龄优势,没有流量,几乎与主角无缘。他曾说:「生命什么都可能遇到,关键是得学会释怀。」于是,果断投入配角的怀抱,琢磨、研究,把配角当主角去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