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特刊]何祥生的散文《最是那头发一甩印象深》

最是那头发一甩印象深  

何祥生

上湾中学,原是我从家乡往返阳新的必经之地,母校虽然已撤除十几年,但我每经过此地总要多看几眼,总会想起许多老师,特别是当我初中、高中班主任教我四年的何兆志老师。
1973年秋,我步入大德中学,被分在初一(一)班,带我数学的是副校长何兆开老师。我的语文、数学都不错,何校长也特别喜欢我,碰到我,总是叫我“矮子”,扶着我的肩,把我当“拄手棍”。到了冬天,我们上数学课时,把课桌摆放在四周,中间烧一个柴火堂,大家围着火堂听老师讲课。特别是讲数学应用题时,当同学们都答不上来而我能答出来时,挺感自豪的。
放寒假时,学校老师进行家访,带我语文的黄镜屏老师和带初一(二)班数学的何兆志老师到我家访问时天已快黑,我父母急忙鸡蛋鱼肉好生招待,父亲不会喝酒的也给每个老师敬了两杯,满脸通红。俩老师受到了隆重接待,春季开学后对我印象很好,正好此时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换成了何兆志老师,对我像他儿子一样关心,我也继续成为学习委员。
何老师是个孤儿,从小父母双亡,是他叔叔和舅舅将他抚养成人,并且供他读书,后来考上了黄冈师范。他舅舅家与我同一个大队,就在我家上面第三个湾子陈家。周末师娘给何老师的任务是砍柴,他有时候又想去看他舅舅。这一矛盾还是我父亲帮他解决,他上午步行七八里到舅舅家,陪舅舅吃了中饭就顺便到我家用柴夹挑一担干片柴回家,师娘很满意。
何老师教数学很有水平,也很用心,当他讲到关键处,他嘴里一边讲,手一边写字或写公式,然后在关键处下面快速圈圈点点,突然180度的华丽转身,头发一甩,有时还要用手拂一下没甩整齐的头发,露出一副洁白的牙齿,两眼放出光芒,扫射教室,很是吸引学生,虽然过去40多年了,但仍记忆深刻。如果此时还有学生睡觉或是开小差,他手中的粉笔头准能钉到那个学生的头上,让同学惊醒或“改邪归正”。
何老师还有福尔摩斯的本事,很会破案。有一次,让生活委员张同学去张陈小卖部买煤油点灯,回来他说钱丢了,那可是我们班同学砍双季棍换来的钱呀!何老师几句话就问得那同学语无伦次,只得承认没丢,是自己想贪污那一元多钱。还有一个夜晚,我们男生正在睡觉,突然何老师让紧急起床集合,我们揉着眼睛排好队,等待着老师一个个摸手,然后宣布解散睡觉。我们不知怎么回事,那些年龄大点的同学后来说,那天女生宿舍屋顶有人甩砂子,老师怀疑是男生所为,不过老师没有公布摸手结果,他自己是心中有数的。
我们只在读初中第一学期抓教学质量,后来开始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鼓励学生给老师写大字报;再就是勤工俭学、开门办学,基本以劳动为主。我是个矮个子,年纪又小,砍柴有的同学一担能挑一百五六十斤,我最多只能挑六十斤,在这个时候,成绩好是没有用的,自然就不得宠了。
初中毕业后,我们大德公社要成立高中,大德中学就要成为完全中学了。大德公社有大德中学、湖海中学两所初中,初中毕业班有4个班,只能招收一个高中班,就要靠贫下中农和大队干部推荐上高中了。我们月朗大队有7个初中毕业生,其父母个个都有一定的人际关系,只有我家是中农,我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任何关系,我姐就是因为没有关系没有读高中。当时我心里很着急,担心自己上不了高中。
关键时刻,还是何老师有办法,他到我大队主持推荐上高中时,一屁股坐到我家,让大队干部和贫下中农代表到我家来开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是要上的。按照比例,月朗大队最多只能上两个,除我以外,一个是他表妹,一个是大队副支书的侄儿,何老师硬是要到了3个指标,让我们3人上了高中,可惜大队副支书的侄儿读了一学期就辍学了,浪费了一个指标。
更令我钦佩的是,何老师一直带初中数学的,成立高中后,县里派不出老师来,就在初中老师里择优录取优秀老师任高中老师,何兆志老师试讲后一举通过,又成了我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遗憾的是那时根本不上什么课,以劳动为主。此时,我改任生活委员。这一职务最大的好处是没有每学期500斤硬柴任务,同学们统一时间上山砍柴,砍回来后,我只负责过秤,作好记录,统计数据,摆脱了初中时要我父亲来帮我砍柴的苦恼。
到了高一下学期,我们班在公社农科所基地上清江搞开门办学,说白了,就是劳动。有一天,我跟何老师请假,说不能参加劳动。何老师正在喝水,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奶痛”。何老师听后笑得水喷了一地,竟然同意我不参加劳动了。后来才知道,那是男生发育的表现,我不懂,何老师懂。
1977年6月底的一天,我们高中毕业班自发组织了一次毕业晚会,我拉二胡,同学们跳呀,唱呀,讲故事呀,谈感慨呀,非常热闹,没想到把何老师也吸引来了,他没有批评我们,而是与我们同乐。他最后说:“城里孩子下乡,叫下乡知青,你们回乡,叫回乡知青。你们毕业回家后,除劳动外,还是要坚持学习,我相信总有一天书是有用的!”
正如他所料,1977年10月,国家明确恢复高考制度,我连忙找到何兆志老师,要求到他那里复习,也许是前面有两个女生在他那里复习了吧,他没有答应我,甚至中饭都没留我吃。其实在我高二下学期时,何老师就对我疏远了,也不到我家来挑柴了。他这个人喜欢的学生就喜欢得不得了,缺点也是好的,如果不喜欢那个学生,优点也是缺点,总是看不惯,我也不知是什么事得罪了他。我饿着肚子,再步行15华里,失落地回到家。后在我小学老师华成宝的介绍下,到木港中学复习,与陈洪贵兄在亲戚、时任木港公社党委副书记华允祯家楼上搭铺住宿,通过何中枝叔在木港粮管所搭伙吃饭。
1978年元月放榜时,我被预录取。到木港卫生院体检后一个月余,被第一志愿咸宁地区财贸学校录取,我们高中一个班就考上我一个人。我要感谢大德公社党委副书记王淑芳,是她让我们几个回乡知青从网湖工地返回,白天出工,晚上复习,直到考试后才返回网湖工地;我要感谢华成宝老师、华允祯书记、何中枝叔;我更要感谢何兆志老师,不是他的关心,我的成绩不会那么好,不是他“违规”操作,我读不上高中。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没接收我复习,自有何老师的难言之隐。
记得1978年底,何老师在老家大丘建房子,我父亲和我姐知道后都去他家里帮工,我放寒假后,也去帮他家盖瓦。毕业后,我分配在县委会工作,有一次,碰到师弟何衍曙,我问他父亲身体怎样?他说他父亲在阳新,已双目失明。在师弟的帮助下,我把何老师请到我家,请了同班几个在阳新工作的同学来陪他吃饭,何老师虽然没吃什么,但他非常高兴,听师弟说,他爸回家后高兴得一夜未眠。
2018年冬,何兆志老师病逝,登山那天,我特意去为他送葬。追悼会上,听着老校长刘诗东老师的讲话,回忆着何老师的音容笑貌,仿佛又回到了四十多年前,最是那头发一甩印象深!

何祥生,男,1960年3月出生,阳新枫林人,华科大在职研究生学历,主任记者。1980年参加工作,1987年开始专职从事新闻工作,30多年来,发表新闻稿件200余万字。偶尔发表散文作品。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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