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化记忆”征文 | 重走宣化街漫忆 | 作者:朱全玺

“宣化”,即传布教化。宣化街自隋开皇十六年(公元596年)设济源县后,便应运而生。
记忆中的宣化街只有长一里半狭窄的土路(大十字至汤帝庙)。1950年后,几经延长拓宽,现已发展为东至城标愚公雕像,西接天坛路的五里长街。其功能也由原来的政治、经济、文化综合街区,演化为纯商业街区。
我和宣化街缘份较深。从1958年参加工作至今六十二年来,除在城外企业任职外,五十多年来都在城内工作和生活,从手工业局(二工局)、工业局到县委会、市政府,从军管组到武装部,一直都在宣化街的怀抱里度过。这条街我从东到西,从西到东,何止走过千趟万趟,今日又漫步街头,所见、所思,感受良多。总想留点笔墨,又无从下手,思忖再三,没写解放前古色古香的板闸门店铺,没写五十年代繁华的百货商场,没写解放初期小十字的牛肉丸、羊杂碎,没写六十年代大十字“济源饭店”的肉丝面、黄焖肉,没写建国初期的“马路不平,电灯不明”,没写八十年代的“一条街俩岗楼”,没写国家困难时期,购物都得用票证,没写现在高楼林立、市场繁荣、商品琳琅满目……就先写点自认为有趣的凡人琐事吧。
我走过西关小学,停步汤帝庙前,我记得当时宣化街到此为止就拐弯向南了。这里立有一块石碑,是冯玉祥施政碑(共6条),我只记得碑文第一句是“我们一定把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扫除净尽”,后来查阅历史资料,方知第二是“我们誓为人民建设极清廉的政府”。第三是“我们为人民除水患兴水利修道路种树木及做种种有益的事”,第四是“我们要使人人均有受教育读书识字的机会”,第五是“我们训练军队的标准是为人民谋利益”,第六是“我们军队是人民的武力”。冯玉祥当时是国民党第二集团军总司令(上将),掌握豫陕甘党政军大权。他不但是爱国将领,也是共产党的朋友,他的夫人李德全,解放后曾任国家卫生部部长多年。这块石碑是民国16年(1927年)时任济源县国民政府县长王龄庚将此文镌刻勒石立于县城西门口内。此碑现存于济渎庙内。
再往前走,就到了城隍庙,城隍庙住着阎王、判官,是管阴间事的。解放后成了济源工业发展的指挥部,手工业管理局、工业局、乡镇企业局,同时设在此院中。我在此工作多年,很有感情,我在手管局工作时,负责收缴手工业管理费,如砖瓦窑、银匠炉、铁匠烘炉、毛笔作坊的管理。在工业局时,负责组织协调全县(农机厂、大修厂)小四轮拖拉机的生产制造工作。在这里,有一件小事使我至今记忆犹新。就是住在宣化东街木工厂的一名工人,一手端着一碗糊涂面条,一手拿着一个馒头,在宣化街从东到西步行二里路到手管局告状,问这碗面条值不值五分钱?这个馒头该不该收二两粮票?这件事虽然当时做了妥善处理,但多年来一直萦绕在我的脑际,我想,一个老百姓为这点民生小事,竟敢去找政府(主管局)告状,主管局竟有干部出来管这件小事,真是人民信任政府,政府关注民生啊!
六十年代,在工业局对面的大槐树东边新建了一个计量所,有郭行庄、王玉良等四人在此工作。当时没有自来水,用水要到西街的百姓家去担水,很不方便。他们想自己打个小压井,当时打压井是靠人工用钢管向地下冲压,直到打数米见了水,方可下塑料管,安装压水设备。但他们打了数天,手都磨烂了,换了几个地方始终未打出水。他们自嘲说:“咱们四个人,七只手,八只脚,竟弄不成个井。”因王玉良只有一只手,那只手在1959年春,石河钢铁厂炸药库爆炸时被炸断了。从此,在宣化街留传个歇后语,凡一件事,多人参与最终办不成事时就说:“咱们是计量所打压井——七手八脚也弄不成个景(井)!”
再往前走一段,就到了小十字。当年小十字东北角,有个公家开的饭店,卖些普通饭食,我偶尔在此用个早餐,吃根油条,喝碗豆浆。一天在我去用早餐时,遇到一位“大人物”,年约五旬,身材粗大,红光满面,体魄健壮,走路带风,原来是“打豹英雄”何广为。(当时无野生动物保护法)何广为,孟州人氏,常年住在克井枣庙一带,经常深入太行山打猎。他不但打兔、打獾、捉狐狸,还打狼、打豹子。在打了几只豹子后,便名扬中州,被选为河南省政协委员。那天他是来城里出售豹子皮和豹骨的。他进店后,在我旁边一张桌子前坐下,要了20个包子,一口气吃完,又喝了两碗肉丝汤,真是有饭量就有力量。当我问他,《河南日报》报道他在郑州车上捉小偷的故事时,他说:“那是我去郑州开政协会,在客车上遇一小偷正在行窃,我握住了他的胳膊,他见我力气大,急忙跳窗逃窜,我钳住他的胳膊不放,他被挂在车窗外,直到司机将车开到公安局,受到警方处置。”随后,他笑着说:“那天我轻握他的胳膊,他就不能动了,如果我敢用点气,就把他的骨头捏酥了。”
走着,走着,不觉就走到了大十字,大十字往东百余米,可就是济源的政治权力中心了。路北是古县衙,解放后是县人委(人民委员会)也就是县政府所在地,路南邮电局东边就是中共济源县委会了。这一段路非同小可,古代是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地方,就是解放后,办红白喜事,到这里也格外谨慎。娶媳妇要停上锣鼓、唢呐、鞭炮声,办丧事孝子要停止哭声,直至走到广场(现在的源园)后才能恢复声响。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还是这个规矩,我亲自见到县委办公室一位副主任带着通信员上街劝导一家办喜事的队伍停止音响、鞭炮,说是“影响办公”,其实是怕惊动县太爷,体现县衙门的尊严。
文革后期,县里建立了革委会,党政合署办公,人委会干部搬到南院办公了。县武装部由南街搬到了县衙所在地。我当时在县武装部民兵独立团办公室工作。那时古县衙的大堂、二堂都拆掉了,但大堂前边的一块二尺见方的大青石格外醒目,那是县太爷审案时百姓下跪的地方,历朝历代有多少好百姓跪在这块石头上诉冤叫屈,又有多少歹徒跪在这里招供画押。年深月久,这块石头竟跪出了半寸深的坑凹。这时使我想起豫剧《对绣鞋》中的张纯姐,她就是跪在延津县衙这样的石头上,唱着“前三针、后三针、左三针、右三针”诉冤的。
在县委会工作时,有一件事使我终生难忘。那是1967年10月的一天,老干事翟永斌给我一个任务,说:“领导让你把这份电报文件抓紧翻译出来。”我说:“我不会呀!”他就给了我一个“电码本”,好像《红灯记》中李玉和饭盒里藏的“密电码”似的。这份文件全是数字,4个洋码字一组为一个汉字,我就对照电码本用两个小时,将文件翻译出来交给领导,大概一千多字。原来是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关于制止抢枪的文件。(当时全国多处出现了抢枪事件)恰恰就在当夜2时,济源武装部发生了抢枪事件,时任县武装部部长的尚树春,听到动静,翻身起床提着手枪夺门而出,门却被歹徒在外面锁上了。他就从窗户跃出,找到一部电话向各级领导报告。新乡军分区急令沁阳、博爱、焦作等武装部门、民兵和警察全部出动沿途拦截,取得全胜。原来是焦作一个中学的红卫兵组织,开着卡车来济源抢枪的,最后给予了应得的处理。第二天,由一中红卫兵组织在宣化大街上写出了许多大标语,什么“尚树春不减当年勇”、“严惩匪徒,还我枪支”、“要文斗,不要武斗”、“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顿时轰动全城。
斗转星移,时光荏苒。目前,济源正在沿着党中央制定的“十四五”规划,步入了产城融合、城乡一体、工业强区、旅游富民、建设美丽幸福新济源的快车道,宣化街现已成为一条璀灿夺目、繁华似锦、现代文明的商业街。
“温故而知新”,借风以扬帆,济水鹏正举,宣化更灿烂!

作者简介:朱全玺,济源政府退休干部,高级政工师,济源老干部通讯组组长,济源诗词楹联学会副会长。曾出版《岁月悠悠》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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