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故事 | 张绪喝茶

作者简介：阎喜堂，五台陈家庄中学退休教师。

五台人用五台话讲五台故事系列之一

张绪喝茶

文/阎喜堂

张绪到底是哪个村的，老人们也说过，年代长了，忘了，反正是邻村上下的。他自小就是个吆牲灵的，光景过的也算是个中等人家。小时候也没念过书，斗大的字不识半布袋。有一个闺女，虽说笨蛋蛋儿，却也耐看，问给陈家庄一个姓李的人家。那个村里财主多，这家算不上是最肥的，可张绪和人家比，还真是高攀啦。

那年腊月里择下良辰吉日，正月十六戴上壳子（出嫁）。按咱这里的风俗，新娶的媳妇要在婆婆家住够九天。到二十六那天，张绪早早的吃了饭，头是前一天就剃了的，戴上一顶新衬壳子帽，半新的棉袄上套了一件烟色坎肩子，下身穿刚拆洗过的墨灰色絮裤子。那时张绪家妈还活着，笑咪咪地看着他喝彩：“人常说，丑人三打扮，打扮起来也好看，们绪子本来就不丑，你看打扮起来也像模像样的，财主亲家也不敢小看。”张绪家两口子也相对笑了笑。打扮停当，牵出自家骡子，鞍上搭了一条全家最新的十样锦新盖的（被子），到陈家庄接闺女、女婿。老婆撵出来叮嘱道：“昨天黑夜吩咐你的都记住了吗？小心在意些，可不敢露出山气”。张绪甩了一下鞭子大声说：“放你的心吧”。大半前晌时，到了陈家庄村口。张绪把骡子栓在树上，从稍裢里取出千层底履福尼布鞋换上，把路上穿的打掌子鞋换下来，塞进稍裢里，吆着牲口进了村。他心里对自己说：“你吆牲灵这么多年，东冶、城里、盂县、平山都跑遍了，什么场面没见过，慌乱甚哩？”到了亲家大门前，亲家大概听见骡子戴着的串铃响，笑呵呵的迎了出来，接住缰绳，把骡子栓在縻马桩子上，请张绪进门。大门上的石狮子，院里的花栏墙，他甚也没看。等着进了正房上了炕，才看见炕中间摆着一张擦的明晃晃的枣红炕桌，桌子上有个漆花的木花盘，放着一个鲁壶子，旁边是四个细花碗，张绪坐在正脚底栽绒毯子上，亲家打横陪着，女儿、女婿在地下伺候着，问他路上冷不冷，张绪忙回答：“不冷”。一面把帽子摘下来，果然光头上还冒着汗，女儿忙把湿羊肚子手巾递上来，他擦了一把。觉得脑子清利了些。可是昨天黑夜与老婆商量好的问候话却一句也想不起来。低头一看，亲家的两条腿紧紧的盘叠，两个圪膝几乎能上下对上，比寺庙里佛爷的腿还盘的端正，突然想起吃早饭时妻子和母亲再三吩咐破了嘴：“可不敢露了山气”的话，赶紧把直伸在桌子底下的两条腿慢慢地收回来。学着亲家的样子，盘在一起。谁想到盘腿那样难，大腿上的肉别的生疼，不用手扳住脚面根本盘不住。抬头看亲家时，幸好没有注意到他，只是不停地请他喝茶。张绪连着喝了两杯，头上冒了热汗，女儿急忙又递给他湿毛巾，他却后悔不该坐上炕来受这份洋罪，盼望快快喝完，好下地活动活动。亲家倒一杯，咕咚一口喝了，亲家以为他真渴了，不断的给他倒，直到他执意不喝了才罢手。他原来盼望喝完赶紧撤桌子，不料亲家又拿出一个花里胡哨的纸盒，上面的三个字他只认的头一个是个“大”字。亲家拆开盒子，抽出一根给他。他认的，那是洋旱烟，铺子里的掌柜们抽过，闻见很香，但自己没抽过。赶忙接过来衔在嘴上，亲家划了一根火柴要给他点上，他急忙凑上去，一不小心，原来牢牢扳着右脚尖的左手松开了，这下可出下班怪啦，炕桌连同茶盘、茶碗、洋旱烟一起飞出炕沿，“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水洒了一地，碎瓷片也洒了一地。一家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一句话。张绪猛的一抬头，贴在对面墙上的寿星老汉儿正对着他笑，好像说：“你还是露了山气啦”！

从那时起“张绪喝茶”，的古话儿就传开啦！

文/阎喜堂原创

编辑/五台人(sxwutai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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