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磊：牯牛教牲

牯 牛 教 牲

安徽怀宁 张磊

　　“趁沟——走，撇着道道转弯，趁沟——走……”。春日的清晨，阵阵有节奏的吆喝声，慢慢穿过葱茏的田野，唤醒酣睡中的乡村。不用说一定是村里的几位“牛把式”在给哪头小牯牛“教牲”呢!

　　“教牲”是老家怀宁洪铺一带对于教习牛犊子耕田的一种称谓。“教”在老家念“gāo”或“gào”，比方称学堂里的老师就叫“教(gāo)书的”;“教牲”就念“教(gào)牲”有教授、训练之意，即教牛耕田犁地。中国是个有着数千年农耕的国度，汉代就盛行“用耦犁，二牛三人”法，东汉时逐渐推广“一牛一犁”法。牛耕的普遍推广应用，对提高耕作效率和质量起了革命性的作用。

　　通常的印象中，牛始终扮演着勤劳、奉献、奋进的角色。有“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任劳任怨、有“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的无私奉献、有“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的鞠躬尽瘁。但牛也并非天生就会犁田耕地。随着铁犁的出现，所需动力之大非人力所为，于是既能耕地又可犁田的水陆两栖“特种兵”的牛作为拉犁的主要畜力应运而生。为了能很好地控制牛为人用，我们的祖先在使用牛耕的同时，发明了一项重要的技术——穿牛鼻转(一种用竹节削成的“丁”字状的器具)。《庄子·秋水篇》中说：“落络马首，穿牛鼻”。说的就是此法，虽说牛性格温顺，但要役使它也绝非易事。听村里的老人说，相传有一位驯牛人原来很难使牛听他的摆布。一天晚上，他做了一梦，梦中牛对他说，只要你能用绳索穿住我的鼻子，我就乖乖地听从你了。驯牛人顿觉醍醐灌顶，遂依梦境去办果然奇效。事实上，人们是在经过长期的观察，发现牛的鼻骨中部是个薄弱环节，那里的神经非常敏感。

　　小牛犊子长到一岁半左右时，就可以穿牛鼻转了。穿牛鼻转是一项技术活，曾经见过给小牛犊子穿鼻转惊险场面，操作者取一根粗铁针放在火上烧红，一只手托起牛头，握住牛鼻子部位，另一只手一边为牛骚着痒痒，趁着牛眯着眼睛享受着舒服时，迅速拿起烧红的铁针对着牛鼻子中间的部位用力穿过去，等牛反应过来时，由于铁针后面系着的绳子已牢牢栓住了牛鼻子，想反抗也无济于事了;然后取一根光滑的竹签插入孔中再用绳子固定好，让其自然生长一段时间，待伤口完全愈合并形成孔隙后就可穿上事先准备好的牛鼻转，过程有点像小姑娘打耳孔。牛鼻转穿好后，只需从另一头系上绳子牵住，牛就会乖乖地听人使唤了。也许俗语中所说的“让人牵着鼻子走”大约来源如此。

　　牛犊学耕感觉跟人学车相仿，前进停止转弯都要掌握好时机。前面由两个人一左一右牵引着，后面一个人扶犁掌控方向，掌犁的人会在牛绳上绑一根竹枝一手拿着，随着牛移动有节奏地向前推进。刚开始“教”牛动作时必须大声喊出来，前进时要喊“趁沟——走”，停止时要喊“挖着”，向左转要喊“牵着”，向右转要喊“撇着”。这些口令刚开始牛并不能听明白，要靠左右两个人强制拉拽配合才能完成，以后犁田时也要这样喊牛才能跟着口令做动作。通常“教牲”要一个星期才能把“牛技”教好，而且中间不能中断， 免得“回生”而前功尽弃。最好不要换人，因为牛与人一样有陌生感，如换人牛会发脾气不愿犁田。每次“教”牲要一天比一天延长时间，最后要规定卸犁的时间，让牛养成早出晚归犁田的习惯。新“教牲”的牛在刚开始真正犁田时往往还要大声地吆喝一段时间，直到能正常独立犁田了“教牲”才算大功告成。当然“教牲”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教的，必须是“牛把式”功夫了得的才能委以重任，每个村总有几个这方面的权威，经他教的牛个个听话好用。“教牲”也有小窍门，每次“教”完牛收工时，都会在牛脑门心抹一把烂泥，仿佛是对牛说“这辈子要和泥土分不开了啊”。有时还要将一个蔑萝将牛嘴兜住，免得牛在犁田过程中“逮嘴”偷吃庄稼，以养成良好的耕作习惯，牛终归是善良忠诚的，明白自己的使命得忠于土地。

　　现如今耕牛是难得一见了，更别说看到给牛“教牲”的场景了。很多耕田长出花草、长出了果木、长出了工厂。即便是有点田地也鲜有耕牛的身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铁牛闹春图”了。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张磊 笔名：张三石。安徽省安庆市怀宁县洪铺镇人，1997年从部队转业至安庆市气象局，气象工程师。业余时间喜好写作和摄影，尤喜乡村民俗类纪实作品。先后在《中国气象报》、《农民日报》、《楚天都市报》、《气象知识》、《安徽日报》、《新安晚报》、《安庆日报》、《安庆晚报》、《皖江晚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摄影作品百余篇(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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