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重量

01

因为工作的关系,一般情况下,每个周五,我会乘坐广珠城轨,从珠海的明珠站到广州南站,然后换地铁回家。

昨天的中午,我下了城轨,在广州南站内换乘,在自动扶梯上,看到这位背着硕大的行李,艰难行走的妇女:

下了扶梯,才发现,除了背上的包,手里还有两个塑料桶。

后来停下来,才发现有同伴,是个男的。从年龄上来看,两个人应该是夫妻。刚才是男的拉着箱子先下来了。

上了地铁,我坐在他们对面,试着和他们聊天。

我说你背得的包多重啊!真不容易。

她笑笑。很朴实的那种笑,那种有人关心的羞涩。

我说刚才我在扶梯上看着,觉得你真不容易。

她看看老公,又羞涩地一笑。

我说你们哪里人啊?

两个人说,贵州。我说不容易。然后问贵州哪里人?

两个人说话,口音太重,重复了好几遍,都没听明白。

于是都觉得无趣,于是暂时不说话了。

男的不停地看站名,每到一站,都很紧张,好像怕下错了车似的。

我担心他们路不熟,就问:你们是要在哪里下车?

回答说是广州火车站。

我说是回老家吗?

回答说是。

男的打开手机,指着电话号码后面显示的地域,指给我看:毕节。

我说,明白了,你们是毕节人。我知道这个地名。那里是山区吧?

两个人就满足地笑。点头。意思是我终于知道他们是哪里的人了。

我问,来广州打工多久了?

两个人回答没多久,是做装修小工,现在有事要回家。

我问坐火车回家要多长时间,回答是好几天。

我说辛苦,不容易。女的就又羞涩地笑。

我下车,和他们招手说再见。

我记得曾经看有人在微博上写过,说很多在城里做小工的人,回乡下的家会带着装涂料的桶。

我也在地铁里经常遇见有人带着行李,带着这样的桶赶路。我当时心里还说,这玩意儿不值钱,干嘛要带着。

想起来春节后,也是在广州南站换乘的时候,拍的一张照片:

生活的负担很重,每一个人都在拼命赶路。很多的时候,我们只注意了路上的风景,却忽略,或者忘记了,生活的沉重。

我为什么总是同情苦难中的人,因为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这不是矫情,是我内心里最真实的感受和情感。

最高领导说,我们都是追梦人。我们都在追逐幸福的路上。所以,我想,在追梦人的队伍里,自然也包括在地铁上我遇到的这对朴实的来自贵州毕节的打工夫妻。

按照他们说的要在路上颠簸几天,在我写这段文字的时候,在你们阅读这段文字的时候,估计,他们还在路上。

祝你们早日到家,你们一路平安。

这么晚了

要去哪里呢
  美丽的火车
  孤独的火车
  凄苦是你汽笛的声音
  令人记起许多事情

  为什么我不该挥舞手帕呢
  乘客多少都与我有亲
  去吧
  但愿你一路平安
  桥都坚固
  隧道都光明

——土耳其   塔朗吉 《火车》

02

“生活里有一点我不是太喜欢,就是它总让更懂事的人来承担糟糕的感受和结果。”

昨天读到山东作家韩浩月写的一篇文章:

韩浩月 | 消失于山坡的少年

这篇文章,写韩浩月的老家山东郯城一位故人漂泊奋斗的故事。

看完这篇文章,我想起来一段往事:

我以前服务过的企业的老板,上市公司的董事局主席,他经常讲述他贫寒时的故事:

小学三年级肄业,父亲离家出走,至今生死不明,十八岁的他从江苏南通去冰天雪地的大庆干建筑工地,刨冻土,虎口都震裂开流血。

每天下班最盼望的事情是去附近村子买四平熏肉大饼:

第一,能吃饱肚子,第二那个卖大饼的是个姑娘,她有美丽的面庞和美好的笑容。

他现在是身家几千亿的房地产集团上市公司老板,但午夜梦回的时候,依然会怀念年轻时遇见的那个卖大饼的姑娘。

诚如我的一位读者朋友在我的朋友圈里贴的一段文字:

那些因自己内心的躁动还有命运,在这块土地上如飘蓬般辗转颠沛,然后又稳稳地扎下根来,如大地一样缄默地、诚实地、努力地结着果子的人,那么地普通平凡,又那么令人感佩!

03

有人看了最新的脱口秀节目,写了这样一段话:

广智说:「从舞台上摔下来,如果我说疼,那就是舞台事故,如果不说疼,那就是行为艺术,无论生活有多苦,你只要不喊疼的话,你就是个艺术家。」

我以前写过:众生皆苦,但只有那些不断地将自己的不幸絮絮叨叨说出来的人才最苦。因为一个人如果沉湎于自己的痛苦中自怨自艾,就很可能会丧失直面现实的勇气,也将失去与苦难抗争的力量,结果是他将承受更多的痛苦。

命运并不公道,总有些人会承担更多的痛苦。你不要害怕可能会落入痛苦的区间,因为如果命运让你无可闪避,那些害怕的人,还要多承担一份恐惧本身所带来的痛苦。

即使死到临头,也不要害怕生命即将结束,而是要扪心自问,我的生活是否曾真正开始?

04

鲁迅说:对于人生,既惮扰攘,又怕离去,懒于求生,又不乐死,实有太板,寂绝又太空,疲倦得要休息,而休息又太凄凉,所以又必须有一种抚慰

——人生的抚慰。

我们活着,每一个人都需要寻求人生的抚慰。

就如钱钟书说的那段话:

希腊神秘哲学家早说,人生不过是家居,出门,回家。我们一切情感、理智和意志上的追求和企图,不过是灵魂的思家病,想找着一个人,一件事物,一处地位,容许我们的身心在这茫茫漠漠的世界里有个安顿归宿。

我在地铁上遇到的贵州夫妇,韩浩月笔下的绍田弟,怀念买大饼的姑娘的上市公司老板,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人生的慰藉,也都在承担着人生的重负。

安塞姆·基弗说:"我会被音乐打动、被诗歌打动,如果有一天我不再被打动了,我就会死。你知道我的意思吗?被打动实在太重要了。"

当我被前述提到的人所打动,我知道,我也在感受他们身上的重负。他们的努力与奋斗,也是我人生里的抚慰。

“ 我始终相信 ,凡事发生,必将有益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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