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杨辉峰：回乡的路上
回乡的路上
越来越多的人跻身城市，买了单元楼或者别墅，买了私家车或者跑车，以为自己就是这个城市的主人了，从此和故乡行走在两条永远不相交的路上。说话开始口口不离谢谢或者三克油，不离拜拜再见这些客套词，吃饭不再吃大蒜就咸菜，放个屁都瞅没人的地方偷着放。放着公厕不上，就在街巷拐角处一番放纵，实在有伤大雅。许多人进了城后，每天仍旧和乡下一样，夹个小板凳和唱戏机听听秦腔，遛遛街，垒垒长城，买买菜。城市里没有地方种菜，就学着在QQ农场里种种，种种也荒芜了，连密码常常都忘记。
许多人不知道同一单元楼住在对面的人姓甚名谁，住了十年八年也不知道，也不打听，这常常是稀松平常的事儿。走在大街上，照面呵呵笑着和你打招呼的可能是你的同事，你的同乡，或者饭局酒桌的一面之缘的朋友，或者某某会议上刚认识的领导，常常以为是个人物，打听一下也不过是熬了半辈子的乡副科级。
很多人走着走着，就离故乡越来越远。乡下的自留地就荒芜在哪儿，蒿草和荆棘长了半人高，自己不种不管，也不给别人种，也不让别人经管。在乡村，大片的土地和心灵一样荒芜起来，那是一种越来越让人心痛的事情。
那些记忆，关于故乡的一切印记常常成为隔着光阴的掌故，一次次从那些西装革履的城市人模样的口里吐出，让人心里肯定别扭。
常常，望着城市的月亮，感到异常的寂寞，那是没有露水和麦香的月光，一次次漂白着我的思念。那些荒草蔓生和缠绕的羊肠小路，越来越成为我梦中招引我回乡的路。隔着影影绰绰的念想，那是灵魂奔赴故乡的最佳路线。一个真正的游子一生都无法让心走出故乡的版图。 我们站在高高的阳台上看着城市缺乏诗意的落日，那样的生硬而迷茫。眺望故乡的人越来越少了。城市里富足喧嚣的世俗生活，早已经湮没了许多人对故乡的那份越来越重的念想。
是啊，我们更多的人扎根城市，献身城市，终其一生都在为生存而打拼和努力。可是心里最牵挂的还是那份心底冒出来的乡愁。那洁白的麦秸垛，火红的柿树，燃烧的灶膛，房顶飘出的缕缕馨香的炊烟，都是故乡永恒的表情。烙印在我们每一次绝望的回眸里。尽管父母在，不远游。一次次回家都是内心密谋的私事。我什么时候回去，除了母亲偶尔问问，再也没有人问起。回家成为一种生活重要的仪式。那里面藏着泥土的清香和鸟鸣的盛宴。常常看见自己疯长的胡须，才慢慢咀嚼起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句子，即使有无限的感触，却再也挤不出一个可以晾晒灵魂之痛的词语。
而今，身居小城，常常匆忙而不知世味浓。那些窗外簌簌落下的花朵与我无关，城北山坡盛开的野菊花与我无关。我大多时候奔忙在没有目标的航线上，无暇领略一次花落的情节。
岁月消磨了青春的无数芳华。我却一无所有。多年的城市生活其实让人厌倦。但我们却堂吉诃德一样捆绑在平凡的命运战车上，一生都忙忙碌碌，而无所建树。常常静夜墨煮寂寞，文涤俗心。不再轻易去向往乡村的安闲和美好。
常常听到隔街而望，离小区不远的小庙散出一缕缕诵经声，无论佛道，却是心中一缕清浅的泉水。每当忙碌之余，一次次迷失方向一样回归自然的混沌。在十余万人的小城，常常人满为患，车满为患，噪音为患……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一片叶子偶尔飘过肩头，才知道生命已到秋天。仔细端详一次叶子的脉络，那浓重的悲凉已经霜一样结在生命的告白书上。
常常迎着暮色穿行小城的街巷和每一条道路，却发现没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家园。我一次次扪心自问:我到底属于城市还是乡村，每一次发问都是痛苦的凝结。在钢铁水泥的森林里，无论怎么踩，也踩不出乡村泥土的松软；无论怎么嗅，也嗅不出故乡炊烟的味道。
人类在建筑城市的大厦那天就一直回望着故乡，高高的脚手架上，长长的落地窗前，谁的目光曾经和我一样怀着祈盼切割地平线上的日出日落。从某种意义上讲，离开故乡就意味着背叛。背叛故乡的人越来越多。在回乡的路上，回家的人越来越少。
也许，若干年后，我们也会离开城市，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每一粒种子都是最美的方言，在阳光下不紧不慢地叙写着生命的自由。诗人北野在《回乡之路》中写到:
请允许我把你的故乡
也当作我的故乡
请允许我把你的闺房、葡萄藤和月亮
也当作我的天堂
……
我们能否在你的回乡之路上相遇？这也许需要一生不休的努力和无休的追寻，也许需要我们永远把故乡作为最厚重的行李一路带上。
许多人也许永远回不去了，也许，永远都在路上……也许，有的人已经忘记了故乡，背叛了故乡，永远离开抛弃了故乡，故乡不过是一个借口，精神靠拢，无限没有着落的精神依靠。
今夜，我从家乡走过，我遇见花朵一样的春天和夏天。无数次，我站在城市的眉梢眺望，故乡的云彩总是撕扯我内心最洁白的思念和最短的乡愁。再短的乡愁也会把灵魂扯断，今夜，沿着故乡的方向，候鸟也要用闪亮的歌唱擦响内心的元音。即使心如寒冰，城市的雪，怎么也装不下我浓浓的乡愁。
遥远的麦秸垛，已成为记忆深处的金字塔，依然熠熠生辉。房前屋后的草木，都成为压伤的芦苇，摇摆在岁月的河边。叶落北方，我的心窝着一团思念，那是旧的时光，那是一簇人间的温暖，在回乡的路上映照着我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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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鹤文字工作室主持人，杨辉峰，陕西礼泉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文学草根，文字专业写手。发表诗文各类通讯稿件二百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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