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行山村
春行山村
作者|张梅
编辑|晓枫婉月
从县城乘车抵达这山坳里的小村庄,一路颠簸,得半天时间。
在群山间,路曲折延伸,呈现于眼前的风景清新质朴。雾把远处的山头拢在怀里,雾茫茫,青幽幽。
看看远处的蒙眬,又将视线落回近处。几户老房子,徽派建筑的风格。老去的屋子,残败着,抑或后人不再居住,只留下残缺的马头墙和爬着青藤的黑瓦,有的屋瓦零落,房椽外露,像一管明清的烟斗横在那儿。住着人的,房子也是有些年头了,屋旁,一畦畦新绿惹眼,生生不息的总是自然中的草木。
山坡上满是竹林和茶树,尤其是茶树,一朵一朵的,像滚落在山上的硕大的绿珠子。这里的茶树,气势磅礴,漫山遍野处处可见它们的身影,随着山势,波浪一般,时疏时密。采茶的女子腰间系着竹篓,俯身采着,这些日子,为了在山野间赶着采茶,晒在日头下,肤色晒得黑黑的。想到平素喝在杯中的茶,真是片片皆辛苦的。
门前是从山上流下的泉水,贴着地面流着,人们特意添了几级台阶,好蹲在水边浣洗。水不紧不慢地淌,像深居山中老人的絮叨。水边枕头状的石头,想必是捣衣时用的。将手探进水里,掬水洗脸,真是凉,一路的风尘就这样被洗去。阳光和水,让山村变得润泽、恬淡并充满乐感。很想在小山村小憩一夜,哪怕只有一夜,在老式的木床上,看床前被窗棂隔成方格的明月光,听外面泉水忽急忽缓地流动时发出的天籁。
随意走走,尺余长的木头被整齐地码在屋檐下,换下的鞋子就搁在上面晒着。村里人大都用的还是土灶,砍柴积攒着是必不可少的。就着门前的空地,围起不规则的菜地,用竹枝木条围做篱笆,随意拉几根绳子和尼龙网,想必是防止鸡鸭啄食。兰草开着黄绿的花,种在菜地一角,清香交付清风。鸡随处可见,在路上踱来跑去。黑翅膀的大蝴蝶飞得比人低,并不见孩子跑过来追捉一番。猫是有的,显得比较慵懒,趴在竹椅边,看见生人入了村子,也丝毫不惊。
村里人与外界的联系,每天只有一班车,外出,也不过购些生活所需,人们提起外界日新月异的变化时,还不如唠嗑左邻右舍家长里短的事有兴味。这段时间,从清明到谷雨,是村子里一年最热闹的时光,多了几批山外来买茶的人,不过就像湖水中投几枚小石子,涟漪漾动片刻,恢复了原先的宁静。据说冬天大雪封路,水没了春夏的欢畅,山村静得只有犬吠声,似乎没有了其它声响,要不是屋顶升起的炊烟,会以为是前朝留下的无人居住的村庄了。
从田地里回来的老人,看见我们东看看西瞧瞧的兴致,憨憨笑着打招呼,说,山里更美。我们回以微笑,找个当地的小伙子带路,朝山里走。
窄瘦的山路也是近年铺的,起初平缓,夹路是丛丛金黄的或粉白的野花,空气里弥漫的也是馥郁的气息,是这些我叫不上名字的野花发出的。一路山石荦确,行径起伏,水声激激风生衣,走着走着,变得幽静了,凉意沁人了,是大片翠生生的竹子遮住了路,脚下石上有苔,身边石壁上也是厚实的青苔,都顾不上细看,小心翼翼地走着,担心着脚下打滑。竹子是新生的,拔节的速度从竹竿上的褐色的未褪的竹衣上可略见一斑,有正在挖竹笋的山里人,带着泥的竹笋拎在袋里,透出尖头来,过不了多时,便是餐桌上的美食了。
这路越行越深,抬头望望,山环绕着我们,来路隐没在身后,去路也在林木间,山环水绕间,吸入肺腑的都是平素难以呼吸到的清新气息。而我,对这样的气息,是由衷的喜爱甚至眷念的。因为我知道,此处一别,平日里开门推牖,断无这样的山青水秀,断无这样的灵腑一清。好在它偏远,外在的喧嚣对它的影响甚微,村庄因僻远而宁静,我呢,只能宁静以致远。
乘兴而去,尽兴而回。这样的山村的沉静,因买茶之事得以一见,离去是不舍的,好在我带回了产自山中的野茶,往后的日子里,品着茶,陶然忘忧,心里便多了风轻云淡吧。
张梅,居江南小镇。爱文字,爱草木。安静生活,安静写文。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晚饭花》,已在《散文》《华夏散文》《安徽文学》《北京日报》《新民晚报》《安徽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书评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