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舒:为神所爱的人死得年轻(十九)
WHOM GODS LOVE DIE YOUNG,也许翻译成“英才早逝”比较恰当。英国诗人拜伦在《唐璜》中曾经引用过这句西方的谚语。
顾城,出名甚早,也许父亲是诗人的缘故,六岁就在一张明信片上写了一首诗(顾城口述,姐姐顾乡代笔)寄给了父亲顾工。1979年,写下了最有代表性的诗:《一代人》
一代人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这也是顾城最广为人知的作品。我毫不夸张地说,凭借这首诗,就可以肯定顾城是一个天才。一定会有人说,这太扯了,凭借这几个字怎么就见得是天才?君不见,历史上的文人墨客作品浩如烟海,对于芸芸众生来讲,可记住一两句话的能有几个?屈原宋玉,李白杜甫,苏轼柳永,也许你记得的也就是那么一首两首诗,甚至其中的某两句而已。很多人写了一辈子文字,却无一字能落在历史之上,那充其量就是匠人,而天才,是代出的,是偶然的,是不可预测不可复制的,天才的出现,除却自身条件外,还必须有风云际会,像顾城,正是成长在文革后思想逐渐开放的大时代中,这种因缘是无可替代的,换句话说,你我即便文字功底再厚,学历再高,视点再超前,人家顾城两句话把这个地方儿给占了,我们就啥也甭说了,只有徒呼奈何。
当然,顾城的作品远远不止于此,他的诗歌之外,在文论诗论等方面,乃至关于东方文化和哲学的思考以及对西方展开的演讲内容等,都超乎我的意料。我曾经认为,顾城是由于创作力下降,江郎才尽后才产生一种绝望和痛苦,包括放弃写诗去写小说,也是选择去媚俗,去迎合大多数人的喜好。但是真正研究下来发现,虽然顾城仅仅只有小学文化,但是他在中国古典文化和哲学方面的造诣,远远超越他的同代人,他丰富的底蕴和知识结构,与绮丽的想象力完美地结合,形成了他作品极为独特的魅力。这些都不是靠教育和后天努力得来的,在德国(欧洲)创作的一年里,顾城留下了大量非常有价值的文本,极有学术水准。
顾城对于文字的感受,对于世界的感悟,对于文化的触类旁通,都是超越时代的。他的任何作品都是可以穿越时间的,即便拿到五十年之后仍旧会灿然发光毫不逊色。虽然在他盛名时的朦胧诗时代被称为:北岛、顾城、舒婷是朦胧诗派代表人物,但是把时间拉开来看,顾城是可以打通时间箱体的,他的作品不会因为时间和时代的改变而逐渐淡去,相反会更加恒久,更加璀璨,更加值得玩味。这才是一个天才的真正特征,就是能耐住时间的洗磨冲刷。
诗人,本来就是一个时代的奢侈品。任何时代没有诗人都是不关紧要的,哪怕唐宋,没有一个时代非得有诗人不可的。奢侈品对于个人来说,本身就是可有可无。有的话无非生活得精致一点,没有的话也无关生死,奢侈品大抵的作用,就是让人们在吃饱穿暖后还知道自己是有灵魂的,人是有欲望的,人是有痛苦的,无非如此。可是即便如此,诗人中的绝大多数也不能称其为天才,那些人做的也许是职业,也许跟你我一样,做的仅仅是份工作。
2016年,是顾城诞生六十周年的纪念,这个秋天,也许网络上又会出现纪念顾城的一阵风潮。其实这种纪念本也没什么意义,倒是顾城的作品,可以有机会拿出来再给当代人了解一番,也许到那个时候有人才明白,不是顾城配得上配不上天才这个称号的问题,而是我们这个时代配不上拥有天才,配不上拥有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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