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人,我赠她以白云◎ 朱成玉诗人刘年说:“不爱的人,我赠她以黄金;爱的人,我赠她以白云。”这是诗人眼中的黄金与白云,颠覆了我们多年的认知。我们常常以黄金比喻一些珍贵的事物,殊不知,那反而是诗人眼中的恶俗。能打动他们心灵的,唯有白云。云是反方向坠落的叶子。诗人是负责打扫的人,他们总是试图搭个梯子,追到天上去。他们眼里的天堂,云朵是必不可少的灯笼。沈从文喜欢描绘云朵,在他看来,云也有云的地方性。北方的云厚重,人也同样那么厚重。南方的云活泼,人也同样那么活泼。“......尤其是傍晚时候,云的颜色,云的形状,云的风度,实在动人......一年中有大半年天空完全是一幅神奇的图画,有青春的嘘息,煽起人狂欢和梦想,海市蜃楼即在这种天空显现。海市蜃楼虽不常在人眼底,却永远在人心中。”沈从文是固执的,他喜欢的东西,便要从一而终。这种性格在他追求张兆和的时候,很明显地体现了出来。虽然当时张兆和并不喜欢他,甚至都到校长那里告发他,但他依然不屈不挠。尽管被拒绝了无数次,甚至连校长都婉转劝说他,但他仍然没有放弃,直到张兆和被感动到接受为止。有人评价沈从文性格,说他外表看起来很谦和,还有些柔弱,不过隐藏在这份柔弱之下真正的他,却是一个不愿随波逐流,性格刚直的人,而沈从文对亲人、朋友都很关心,对后辈也非常慈祥。不过沈从文那份固执己见,不愿接受新思想的性格,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些烦恼,让他一度出现了抑郁症,甚至住进了精神病院,但他最终还是从里面走了出来,并做出了一些改变,又在创作之外的事业上有了一定成就。一个很勇敢,也挺坚强的人,最为难得的是他为人非常谦和,对身边人也很关心的,虽然他看起来有些柔弱,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却无一不显示着他的坚强。如此,他才会说出那动人的话——“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古往今来,赤子童心、天性浪漫,在生命中永葆一分天真品质的文人不多,而苏东坡怕是最能和沈从文遥遥相惜的一位。苏东坡被贬黄州时,与朋友出去游玩,有一项重要的娱乐活动,就是“挟弹击江水”。这种游戏,不知是拿弹弓将石子打到江水里,看谁打得远,还是类似于我们儿时玩的“打水漂”,拿一块小瓦片或者石头,贴着水面漂过去,一跳一跳地激起一串串浪花。不管是手打水漂还是用弹弓,作为一个年过四十五、华发早生的中年人,在仕途倍受挫折的境遇下能玩这种孩童的游戏,的确天真得可爱,纯真得彻底。比这更有趣的是,他居然会用竹箱去捉白云。看得到、摸不着的白云也是可以用箱子去装的吗?苏东坡曾说到创作《捉云篇》这首诗的缘由:他从城中回来的路上,看到白云从山中涌出,像奔腾的群马,直入他的车中,在他的手肘和腿胯之处到处乱窜,于是他将白云装了满满一竹箱,带回家,再将白云放出来,看它们变化腾挪而去。所以他的诗中有这样的句子:“搏取置笥中,提携反茅舍。开缄乃放之,掣去仍变化。”在他眼里,这些白云就像飞禽走兽一样,被他赏玩一番,又放回去了。小时候学过课文《看云识天气》,然后就整天抬头望云,煞有介事地和父母显摆——看,那朵好像积雨云,一会儿保准要下雨,快把衣服收回来吧。结果小半天过去了,天气依然晴朗,那所谓的“积雨云”已消散得无影无踪。父亲并未嘲笑我,他说每个人看云,都会有自己的想法,你心里想着什么就能看到什么。中年以后再看云,不仅仅识别了天气,更多的是,识了人心。云彩的美丽提醒我们,不可辜负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要轻盈,不可堕落。和女儿小米粒儿坐车去父母家,她看到一朵云很低很低,说:“那朵云真淘气。”我说:“或许它想到地上来玩儿。”她来了兴致:“嗯,它贪玩儿,跑到地上来了。”我问:“那要是来了一阵风会怎么样呢?”她想了想说:“就被刮跑啦!”“那么,会刮到哪里去呢?”“树上!”“那么,挂到树上的云,还能做什么呢?”此刻,正是冬天,她看到了一只小麻雀落到树枝上,然后又吹着口哨把另外一只小麻雀也叫了过来,小麻雀越来越多,把它当成了鸟巢。小米粒儿欢呼雀跃:“让那朵云做小麻雀们的窝吧,多暖和啊,小麻雀们冬天就不会冷了。”萧红在《火烧云》中写道:“晚饭过后,火烧云上来了。霞光照得小孩子的脸红红的,大白狗变成红的了,红公鸡变成金的了,黑母鸡变成紫檀色的了,喂猪的老爷爷在墙根靠着,笑盈盈地看着他的两头小白猪变成小金猪了。他刚想说:'你们也变了。’旁边走来个乘凉的人对他说:'你老人必要高寿啊,你老是金胡子了。’”看吧,人间万物,就是如此相爱的。——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