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探访文通故里(外一篇)|散文

《阅读悦读》首届大赛(小说)征文启事

图文/山野

【作者简介】山野,又名巴蜀山野,本名孙效东,四川盐亭人。工作之余喜欢读书、写作,作品散见于《剑南文学》《绵阳日报》《东南早报》《蒲公英》等纸媒和网站与微信平台,系四川散文学会会员,绵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随笔散文集《偷闲集》。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很长时间就想去蒙文通故里看看,去看看这个山高皇帝远,被誉为盐亭“老、少、边、穷”经济欠发达、文化落后的偏远山区是如何走出一个个令后世感叹的学术之家,去亲自感受一下在中华民族沦为弱肉强食对象,他们是如何发奋图强,终成一家之言的。但无奈俗事太多,终究未能成行。

机会从天而降,岂能不高兴?

2018年5月的一个周末,受邀与作家岳定海先生及诸多文友驱车前往。汽车驶过盐绵公路,穿过盐亭县城,一直向北而去,过冯河、黑坪,最终落脚于盐亭的石牛庙乡。

提起石牛庙还有个动人的传说。说是石牛庙原来既没有石牛,更没有供奉石牛的石牛庙,更与相邻梓潼的石牛镇没有任何关系。兴场之后因为背靠金鼎山而得名。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盐亭富驿一带有人工盐井熬盐,商贩经此地贩往缺盐的广元、剑阁。在交通靠走的年代,盐贩子们天不亮就从富驿出发,到此地天已经黑了,只好在此歇息。韩家湾、猫儿湾、大林湾的人纷纷开起旅店,但生意都比较冷清。于是就有人学起《水浒传》中的孙二娘开起黑店做起了人肉生意,渐渐地在盐贩子们中间流传起“三个湾开黑店,人肉包子人肉面,不费本来既得钱,也得盐,卖的人肉赚大钱。”的歌谣,一时人心惶惶。但此地又是必经之路,于是只好提心吊胆硬着头皮前往。

一天,富驿麻石桥一位姓朱的盐贩子,想起人们的议论,抹黑过了河,遍山乱转,翻过一碗水山梁,顺白尔岭、雷打石,到了半夜实在走不动了,就在山脚下的土地庙歇息。梦中看见一位白胡子老汉手中拿着一个圆石头对他说“你累了一天,到天黑饭没吃着,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实在是太辛苦。你将我这石头拿去卖了供老小,不要再做盐贩子了!”朱盐贩子惊醒了,原来是个梦。但他心中不服,于是就顺着土地庙转了一圈,果然在附近发现一块与梦中相象的石头,便将它捡起来带回家,并把他走的线路告诉其他人。

再说朱盐贩子把石头带回家,找人一看原来是块金石,于是就把他卖了买了好几口盐井,生活越来越富裕。他想这完全是土地老爷所赐,于是带上钱财重修了他曾经夜宿的土地庙,并取山名为金鼎山,庙为金鼎庙。后来附近梓潼乱石沟有人因牛得病也来金鼎庙牛王菩萨面前许愿,回家后牛真的好了,于是送来“有求必应”的牌匾,并给牛王菩萨立了神位,还对牛王菩萨说“你很灵验,我须看一下你的真身才好给你塑像。”牛王菩萨半夜托梦给他道“我的真身在金鼎山下八卦坟上面的一个草坪里。”第二天跑去一看果然有头牛在那里卧着。于是就照着这头卧牛的模样塑了金身。后来很多人都来祭拜牛王菩萨。远处的人走到这里就四处打听石牛在哪里,问得多了当地人就干脆把金鼎庙说成石牛庙。石牛庙这个名字从此也就流传开来了。

到石牛庙场镇已临近中午。在年轻的陈乡长陪同下简单吃过午饭便又驱车前行。越往前行,山越高,沟越深,翻山越岭,小车时而上山,时而下坡,在沟壑中穿行。经过约莫半个小时,传说中的蒙文通故里就呈现在眼前。虽然石牛庙山势威猛,坡高沟深,多为峡谷,但眼前的文通故里却较为开阔,山也不显得那么高大了。

据对蒙文通颇有研究的岳定海先生介绍,蒙文通老屋原来有三个大院,后来拆的拆,毁的毁,到现在就只剩下眼前这个堂屋了。痛心惋惜的神情溢于言表。这里毕竟是现代史学大师蒙文通出生成长,在此生活了十二年的故乡,而且在此走出的还不只蒙文通先生一个人,而是整整一个家族,伯父蒙裁成、蒙文通和胞弟蒙思明等,在当时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中国,每一个人说出来都是值得大书的人物,比如蒙裁成,毕生致力于教育事业,兴办新学,先后执教于成都中学、重庆联合中学、重庆女子师范大学等著名学府,培养的人才也是赫赫有名,包括萧楚女、张闻天、李晓舫、中共五大代表雷晓晖(又名雷兴政)、后担任北京戏剧学院院长、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的李承萱(后改名李伯钊)、法国文学翻译家罗玉君以及四川有名的女校长唐若兰等;胞弟蒙思明,早年投身于救国救亡运动,曾参加过由周恩来领导的上海工人第三次大暴动,后全身心投入到中国古代史的研究,硕士毕业论文《元代的社会阶级制度》至今仍是研究元代历史的必读之书。

而最为耀眼的蒙文通先生少有文名,21岁时著《孔氏古文说》,辩旧史与六经之区别,探今古文之源流,议论精深,深得国内经学大师廖季平先生的赞赏。27岁时廖季平先生《今古学考》刊行,蒙文通逐字逐句研读,对其中“今文十二博士同条共贯”存有异议,遂于第二年写成《经学导言》一书,廖季平对此大加赞赏,并为之感叹道“文通文如桶底脱,佩服佩服,后来必成大家。”其后写成的《古史甄微》《古地甄微》《汉潺亭考》《越史丛考》等著作至今奉为经典。

蒙文通、蒙思明兄弟二人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同为四川大学的历史系教授,这在当时是不多见的。而我个人觉得最为可贵的还是他们铮铮铁骨与气节。1924年日轮德阳丸因载有大批劣币企图扰乱重庆金融市场,被执法人员查出,船长蛮不讲理,反将执法的谍报兵打下水,引发蒙裁成执掌的重庆女师等校师生强烈愤怒。联合广益中学等游行示威。最后迫于压力,许多学校无奈将参与学生默退,唯重庆女师因蒙裁成的坚持而幸免于难。1933年蒙文通先生应汤用彤之邀与钱穆执教于北京大学史学系,在此期间,日本东方图书馆欲重金聘请蒙文通先生编写我国明清以来未刊刻,但很有学术价值的稿本提要,托词谢绝。卢沟桥事变后,蒙文通恐落入敌伪之手,遂返川执教于四川大学。

站在这已有数百年历史的老屋前,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拨过历史的迷雾,我仿佛回到了百年前,似乎还看到了蒙家子弟在此学习和生活的身影,继而感受到他们在当时还很闭塞的僻远山区是如何孜孜以求有志于学。

兴致勃勃的岳定海先生一会儿说蒙文通在这里坐过,一会儿又说蒙家子弟在此学习过,虽然并非亲眼所见未必是真实的,但我深信这些事是极有可能发生有的。怀古思人,睹物思人,但遗憾的是有着近三百年历史的蒙家祖屋因为各种原因,拆的拆,毁的毁,现在仅剩下堂屋了,而且到现在都还没有文物保护的迹象。岳定海先生说,几年前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破旧、破烂,堂屋前方的大门还可以直入,但现在这些都没有了,而且院坝左边还矗立起一栋不伦不类的新式楼房。痛心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据此不远的范家老屋也是很有价值的老房子,其中就有百年前首批赴日留学,《四川日报》创始人,后致力于教育,被载入县志的民间教育家范仲纯的老屋。

范家嘴的石伞和望杆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据今也有百余年,上面字迹依稀可辨,相传为北宋范(文正公)仲淹之后,清绵州教谕范德源、恩赐寿士范黄、进士范春元于清咸丰元年仲冬十三日所建。

偏僻的石牛庙不仅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同时还是盐亭县唯一红军曾经战斗过并成立苏维埃红色政权的地方。1935年4月,红四方面军一支小分队进驻石牛庙,在此激战,并建立起了村级苏维埃红色政权,并树碑纪念,城镇上至今还屹立着这个石碑,借此昭示着后来人。

我们这一行可谓历史文化之旅,同时也是红色之旅,自然山水之旅。作家岳定海先生为此向随行的领导建言,石牛庙山清水秀,历史文化深厚,同时又有红军建立的红色政权,将蒙文通故居与范家老屋连成一起打造传统古村落,打好古村落历史文化、自然环境优美和红色政权这三张牌,做好规划,着力分布实施,以实现富民兴乡的宏大愿望。

《岐伯故里行》

茶亭是故乡盐亭偏远的一个建制乡。茶亭的得名源于一个感人的传说,公元1637年李自成的一支部队路过,有一位年迈老兵因腿伤不能从军,抛弃于林山铺,被当地一位寡居妇人收养治伤,后结为夫妇。这对夫妇逃避兵荒,顺弥江北沿到了现在的茶亭场定居,因膝下无儿,且心地善良,见南来北往行人饥渴,于是便在茶亭场老鹰嘴转拐处建一草亭,扯香笼草熬汤,免费为行人解暑止渴。这对老人死后,好心人将其抬至场镇对面环山之巅安葬。后人以示纪念,将山名改为“二老山”,把老人供茶草亭命名为“茶亭”,于是便有了茶亭这个名称。

一个周末,受邀与作家岳定海先生等各位诸君一行去茶亭采风。

近年来,当地文史学者通过多方考证与民间传说等相关资料研究得出,《黄帝内经》的作者岐伯诞生于岐舌国,也就是现在四川盐亭柏梓茶亭一带。据说岐伯是黄帝元妃嫘祖的舅父,嫘祖父母早亡,岐伯将其抚养成人。而且还有大量的民间传说反映中医始祖岐伯虽然是一个部落首领,但他大量和主要的工作是采集药材为人治病,其范围远跨陕西宝鸡等地,正是他在四处采集药材的过程中为嫘祖扬名,并为之牵线搭桥,使得中原部落黄帝和西陵古国的嫘祖走到了一起,从而拉开了中华民族光辉灿烂的序幕。而且还传说黄帝在此与古岐舌国首领岐伯谈医论药,遂而产生了影响至今的《黄帝内经》。

文史学者蔡正邦先生就曾考证,并作《医圣歧伯考》云:“川北一带旧时各庙宇均敬三组神。第一组为夫子、老君、佛称上三教;第二组为文昌、玄帝、观音称中三教;第三组为川主、土主和药王。一、二组中佛、观音是外来神,全国皆敬。唯第三组仅四川才敬,川主是灌口李冰子二郎,西羌人,以都江堰治水惠蜀,尊为四川之主。土主是恒侯张飞,死后巴蜀之人以仍呵护其地,尊为土谷大神,是土主。唯独“药王”孙思邈不是巴蜀人,仅四川敬奉。”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继而说道其实这药王不是唐代的孙思邈,而是更加久远,相传《黄帝内经》的作者岐伯。此药王非彼药王也。

流传至今的民俗“岐伯行乡”:每年的三月十七,相传岐伯生日那天十里八乡的乡亲们,不分老幼都会云聚在茶亭龙潭庙前,一队人马中一人端坐在高头大马上,背上背着歧伯行乡令旗,后有巫医乐师之人左顾右盼,好似要捉拿隐藏在路边、山沟里危害人们的妖魔鬼怪。横幅之上是一乘四人方轿,抬轿之人一幅老虎装束,轿内正襟危坐坐着慈眉善目的中医始祖岐伯,随后簇拥而至的便是十里八乡老百姓自发组成的一个个彩旗方队。还有背着药箱,搭着药囊,手提中草药的后人们。如此偏远的茶亭乡于是便有了深厚的历史内涵。

得知被邀请,我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的,因为很久就想去看看,去瞧瞧,去感受一下岐伯故里的风韵。

当然除了上述的原因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我参加工作下乡的第一站就是茶亭。三十多年前刚参加工作,从学校到机关,一切都是新的,加之没有任何实践经验,所以一切都很茫然。先行一步的老同事们,掌握了一些资料,要到乡镇去核查。于是我就被安排到了茶亭乡。由于没有任何经验,辛辛苦苦干了一天没有用上。为了赶时间,不得已又只好吃几片饼干连夜与同事们步行返回去补充查证,至今想来还记忆犹新,尴尬不已。后来虽然还因工作的缘故去过一次,到来去匆匆,也没有好好观赏瞧瞧!

现在有这么个机会,而且还是与作家岳定海先生和诸多文友同行,探寻人文古迹,领略自然风光,感受朴实诚挚的故乡人,自然是兴奋不已,于是激动的神经再次被调动起来,这里拍拍,那里瞧瞧,不放过任何一个镜头,一幅画面,一件承载我们许多记忆的老物件,并把这些深深地存入我的记忆里。

站在岐伯广场,充满睿智仁爱目光的岐伯在注视着,一幅风尘仆仆的高大形象被永远地定格在我的心里。龙潭庙、龙潭湖、岐伯宫、岐伯坟、药王谷、龙前村等每一丝都牵动着我们的神经。“弥江河畔一丘坟,岐伯树下岐伯神,扯把青草能治病,看你心中诚不诚”每年农历三月二十七,一曲高亢响亮的童谣便会响彻在龙潭庙前,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会云聚于此,纪念这位造福人类的中医始祖——岐伯。几十年不见,旧貌换新颜,楼房林立,当初逼仄的街道焕然一新。当初我来时,没有旅店,暂宿在当地一位干部既是寝室同时又是办公室的屋子里,吃饭在食堂,天黑没有电灯,只有灰暗的油灯代替……而今这一切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紧跟“5.12”汶川特大地震灾害重建的步伐,一切都变了样。现在的茶亭也是故乡盐亭一颗璀璨的明珠。

站在岐伯广场,我凝视着神采奕奕迎面而来的歧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们这个民族本来是没有神灵崇拜的。所谓神原来都是些活生生实实在在的人,只是因为他们为我们这个民族、国家乃至整个人类的文明与进步作出了巨大贡献,逐渐而被演化成了神,继而被顶礼膜拜!黄帝是也、嫘祖是也、岐伯是也,乃至后来的孔子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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