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如水，云间柳如是，情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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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如水，泥做的男人喜欢水做的女人,泥须水塑方成形。泥与水混合,男人没有因水的清纯变得洁净,女人却因泥的混浊而受到污染。我国当代著名的文化史学家陈寅恪先生，在晚年盲目的情形下，用了十年以上的时间，以翔实的史料写下了一部80多万字的著作，为旷世才女柳如是，翻案正名。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她有着寻常女子不一般的情怀，是以她从辛弃疾词的疏狂意境中，心有相惜自号如是。

柳如是出生在1618年，父亲杨进是个不第秀才，母亲貌美贤惠，经营一间布店。两人于不惑之年喜得一女，取名云娟。小女孩三四岁就能记诵上百首诗词，且颇有音乐天赋，杨父授以乐谱，教以指法，她一学就会，熟练后还会自度曲调。可以说，杨进是女儿成功的启蒙老师。他教她作画，云娟作的自画像，丹青外行说画得酷似真人，内行的则说画得极富神韵。从此，登门拜访之客日渐趋多，杨父欣慰地感叹：“杨家有女未长成，养在深闺人已识。”然而不平凡的人注定一生坎坷。小云娟五岁时，父母葬身于大火，她被歹人拐至盛泽，幸遇姆娘徐佛，更名为杨爱。此后徐佛为她请来云间士人陈继儒、李待问等，日日为画、为文为诗，九年时光她的文才与日俱增，书画技艺长足进步，成了名闻遐迩的才女。

杨爱十四岁得周相母赏识，为避浪徒子李公子纠缠，遂入周府。至后，与周道登之间有了难以解说的情感纠葛。才情俱佳的杨爱让年逾花甲的周相有一种特殊的好感，莫名的兴奋，这使他感到年轻起来，觉得她就是他精神世界里所希望拥有的妙人儿。周道登是喜欢杨爱的，也有过生理冲动抱过她，但终觉得她是洛神，他不能亵渎她，亵渎她是罪孽。他们之间亦师、亦亲，或许也有情。其实人老了，都有些隔代亲的情结，只是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免不了七情六欲，周道登与杨爱之间，更多的亲，他赐名杨爱学名为“朝云”，也是情之所向吧。在弥留之际，周相母知道儿子心意，为护她周全，送她回徐佛身边。

陈继儒七十五寿辰上，杨爱初见陈子龙、宋徵舆一群文人。宋徵舆得潘安之貌，并倾慕于她，杨爱一袭红衣映雪，若梅花开的娇艳，让他心里痒痒的。就连眉公趁着酒性也为其一赋：少妇颜如玉，妒心无乃竞。忽对镜中人，扑碎妆台镜，可见杨爱之美貌。

从周府回来，她的名字改回云娟。得知陈子龙对自己倾慕有加，她多次读他为自己所作的三首诗，甚觉是知己之语。在见过子龙之后也心生爱慕之情。几番思虑之后，置购了一艘船前往佘山。松江城递帖拜访，她未曾见到陈子龙，却遇上其妻张儒人，一个很有心机的厉害女人，弄得好一番没趣。是夜又读《吴阊口号》中最后三首，回忆起眉公师寿宴，小桥上陈子龙搀扶自己，以及众人踏雪在小亭里作诗吟咏，内心深处翻江倒海，情思如潮。一夜入梦，醒来写下《江城子·忆梦》一词。

“梦中本是伤心路。

芙蓉泪，樱桃语。

满帘花片，都受人心误。 

遮莫今宵风雨话，要他来，来得么。

安排无限销魂事。

砑红笺，青绫被。

留他无计，去便随他去。 

算来还有许多时，人近也，愁回处。”

果真是相思无计，只留得无限愁思！哀幽孤寂的感情跃然纸上。

再次递帖子龙，遭拒。我挺讨厌这样性格的男人，有家室偏去招惹人家姑娘。虽说彼时男人三妻四妾实乃正常，可这算怎么个回事？干巴巴跑去盛泽要见人家姑娘，一个已婚男人隔着帘幕兴奋得跟什么似的，酸拉吧唧的写了几首情诗相送，夸得人家在自个儿心里跟西施似的，让人遐想着。哦，人家也对你心生爱慕，亲自来寻你了，倒是拿乔狠心不见了，什么也不解释，叫人如何不恼？我看着就像现在脑袋被门缝夹了的怂人，戏弄女人，好让我生厌。陈子龙的避而不见，反倒促成了云娟与宋徵舆，宋徵舆虽不成熟，有些孩子气，对云娟倒是真心喜欢。北风瑟瑟，云娟让他跳入潭水他还真跳了，这特别的约会方式让人看来啼笑皆非，云娟也有俏皮可爱的一面。然而琴瑟欢好之后，宋徵舆的软弱与宋母的强势，让云娟寒透了一颗心。果断刚烈的云娟，对宋徵舆是生出真爱了的，却毅然决然选择断交，一番真情意付诸东流，她心中很痛，燃起的希望转瞬覆灭，身心俱疲，我光是想想都觉得难受啊。即便后来宋徵舆百般乞求，动之以情，她也不曾回头，很是刚烈的性格，让人折服。宋徵舆这样的男人，放现在看就是活生生的渣男一枚，而且还是很渣的一类。心性单纯的才女在失恋的阴影里，遇见玩世不恭的富家少爷，温柔体贴地不断给予希望，疯狂追求、许诺。最后有了肌肤之亲，却不肯承担责任，说什么以我家的条件我父母肯定不会同意我们结婚，最后一副我们还是好聚好散的德行，拍拍屁股走人，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最可恨的是，过些时日怀念了又会回过头故伎重演深情戏码。白搭了一副好相貌、好身世，没个好修养，悲哀！辜负之后为情自杀的女孩不少，当然这种做法不可取。多数女孩还是很坚强的，经历过这样的事变得成熟。云娟属于理性的女孩，当断则断，不拖泥带水优柔寡断。

宋母强势欺压云娟，说来真是讽刺，为此事四处奔走的正是之前避而不见的陈子龙。事情安妥好了，两人的情意也日日渐浓，却在此时张儒人设计逼迫子龙纳了妾，云娟得知伤心他走。陈子龙这次倒是血性，扔下婚礼一干众人决然逃婚，追寻佳人而去。直到找寻到云娟，由于心头郁结，两人双双先后病倒。冰释嫌隙之后，两人感情迅速升温。九月陈子龙赴京赶考，云娟为其写下两首送别诗。其一“念子久无际，兼时离思侵。不自识愁量，何期得澹心。要语临岐发现，行波托体沉。从今互为意，结想自然深。”陈寅恪点评她的诗，深情卓识，迥异流俗，由此可见一斑。说到子龙与云娟，必然要提到一个女子，名唤王微。她与子龙有过一夜鱼水之欢，却对子龙情深意重。宋徵舆对云娟余情难断，使计从中作梗，也没能阻止这对互为思慕的有情人走到一起。他们在南楼渡过了最为甜蜜的时光，俨然一对夫妻一般生活在一起，白天吟诗作对，在云间编撰《文编》，晚上耳鬓厮磨承欢，缠绵悱恻，如此羡煞旁人也引来了无数嫉妒和闲言碎语。“沉醉南楼风流梦，赛过陈王赋里人。”两人更是在沙滩上留下了一代名流与佳丽的风流。海鸟从他们身上掠过，都想一窥缠绵。绵绵海风吹过，海水涌上他们的脚，竟是这般风流，情难自抑。然而张儒人是个厉害的角色，比之王熙凤尤甚。她绝不允许陈子龙纳云娟为妾，云娟也是绝斗不过张儒人。张儒人用计生断了两人的情缘，加之云娟心高气傲，从此“陈杨相恋成一梦，跨塘话别泪淋淋。”“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柳永生生写活了陈子龙与杨云娟分别的情景。云娟看着子龙，从袖内取出一方手帕，先为子龙拭去泪水，也拭去自己的泪水。沉沉说道：“从此，我将改姓柳，名如是。”接着问子龙：“还记得佛教经典中的开头语吗？”子龙有所悟：“如是我闻”！目送浮居渐渐从视线里离去，消失在水波中，陈子龙站在桥上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道是情深，奈何缘浅，是多少有情人生离的极致心痛。

1638年，二十岁的柳如是结识了钱谦益，1641年柳如是嫁给了钱谦益，婚后年龄比她大很多的钱谦益实实在在很疼爱这个才华横溢的小娇妻，两人育有一女。柳如是有着不屈男子的爱国情怀和民族气节，兵临城下，她劝钱谦益与己一起投水殉国。后来钱谦益被捕入狱，是她四处奔走，救出了钱谦益，始终对他不离不弃，重情重义。坊间传闻，柳如是还是一代亲王多尔衮的红颜知己，这个无从考证。但她才色双绝，性情不输男子是铮铮事实，她走后留下《湖上草》、《戊寅草》流传于世。

柳如是这个旷世才女情绻一生，敢爱敢恨，重情重义，豪迈不让须眉，才华横溢，诗文雄健浑达，脱尽红粉闺气。红尘之中气节铮铮，足以令天下无数男儿汗颜，如出污泥的白莲，她的才气为世间留下不尽清芳。

女人如水，云间柳如是的真情意柔弱似水，骨子里却刚烈有韧性，任凭泥做的男人搅合，她的才华始终如水一般清清地流淌，流在历史的长河里。

-作者-

杨爱妹，一个爱诗，爱生活，简约、斯文的女子，唐诗宋词古诗词专栏作家。本文首发唐诗宋词古诗词(ID：tcgsc8)，如需转载，公众号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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