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前的那些事儿：(4）看大戏

这是一颗童年时代铭刻在记忆中的星辰。多少年来一直闪烁着绚丽的光彩，每次仰望它，都会给我带来极大的享受和乐趣。特别是在那文化生活枯燥的年代。它从来没有消隐过，没有淡漠过，它是一颗灿烂的恒星。

六十多年前，每年的正月里，外祖母带我到三里地以外的镇上去赶会看大戏。当地叫京剧为“大戏”。戏台搭在露天里，是路边很空旷的一片空地。正月里天气还很冷，人们将过冬的衣服全都穿在身上，坐在戏台前的板凳上等待开演，同时脚在地上不停的跺着——取暖。来晚了的就只好站在两侧和后面的地上或板凳上。天冻得孩子们不断地流着清水鼻涕。我清晰地记得那开场前的锣鼓敲得时间是那么那么的长，总是没完没了。令我心里很着急很不耐烦，不停地问外祖母，怎么还不演啊？她总是说快了快了。我觉得过了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总算开演了。台上上来了一个旦角，那时不知叫旦角，我叫她“小媳妇”。觉得仙女下凡可能就是这样，是那么的好看。我心里的不满和急躁一扫而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奇怪她是自己在走还是风吹着她在水上漂呢？为什么她的身子是那么轻飘飘的一动不动的往前移动呢？因为我个子矮得还看不到舞台的地面，心里不断地猜测着。唱词虽然不懂，但咿咿呀呀的腔调是那么好听，外祖母告诉我这出戏叫《红娘》。过了一会儿，小媳妇唱完下去了。上来了一个大花脸，粗喉咙大嗓门的沙哑着声音唱着（现在想可能是裘派花脸吧？），手里还舞扎着傢伙。我便将头俯在外祖母的腿上说：“我不看了，等一会儿出来小媳妇再叫我。”外祖母说这是好汉，等一会儿就会把坏人打败了。任她怎么说，我只看小媳妇。后来上了小学，还和几个女同学在操场上学着花旦的样子用小碎步走圆场。上了中学后有一个阶段对京剧旦角的脸谱着了迷。画得所有的书和作业本的封底里都是“小媳妇”。

在以后的几十年里直到今天，我一直对京剧百看不厌百听不烦，与儿时的经历不无关系。感谢外祖母对我的启蒙给我带来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