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杂记】闲话杂语
1
七十年代初，滨海小镇少雨干旱。大队请军队派来高射炮来打雨。
大队领导大碌木领着打雨车队来到某村晒谷场。邻近的村子民众，听闻打雨都赶过来，一是看高射炮，在电影里见得多，但真家伙却从没有见过。二是来看新鲜，见识一下打雨是怎么个打法。
打了三炮，仍不见雨。大碌木用咸水普通话喊：再打一炮。
再打一炮后，雷电交加，风急云密。刹时间，撒起一阵雨毛。看打雨的人拼命跑，等差不多跑到屋，雨停了。
大碌木因此又获得了“再打一炮”的雅号。
九十年代，小城流行按摩发廊。粮站独得地势，位置比较中心。当时站里为了增加经济效益，在临菜市场的路边房间，打开砖墙，改成一排铺位出租。
开始是一间按摩发廊，后来开按摩的发廊全搬来这里成行了。
按摩发廊在小城女人眼里不是好去处，眼睛盯着自家的男人，看他有没有在粮站出入。
大碌木也去粮站按摩，按摩完毕付钱时的面额是一百，按摩女找不开，于是把他拉进屋里说：再打一炮。
大碌木涨红脸说，我是来按摩的，又不是来求雨的。
2
记得八十年代初，从日本进来的工具车的士头，是单位里的老大的专车。
老大们坐着工具车的士头大摇大摆穿州过府，腆着啤酒肚财大气粗一副暴发户的样子。
九十年代初，父亲告诉我，那些车在日本是我们这些种田人用的，是拉肥料拉工具用的。
后来，看到一位单位老大从的士头的副驾下车，那啤酒肚太大，费了很大劲才下来。
我跟父亲暗笑，这肚子肥料多。
路过一个养猪场，它的四周种着黄花铃树，有二十多棵，两米多高的树，枝叶繁茂，每棵树结了沉沉的花。
有风一吹，二十多棵树的枝叶左摇右摆，那黄色的花就好像抖动的黄绸缎。
问主人，这树在我们乡下，有地方种了几园，到开花的日子，引来无数游客打卡。你知道它是风景树吗？
主人一脸懵逼：风景树？这个真的还不知道，当时只是种来让猪和鸡鸭乘凉的。
轮到我满脸懵逼：别人当风景，你这狗日的却拿来给猪们鸡们鸭们放风。
3
把工作手机交回去，老杨说，其实你不必这样，这手机你留着留个念想吧，毕竟它伴随你那么多长时间。
我推辞，我留着没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再说我穿运动裤，裤头是胶束的，裤袋塞两个手机，万一在路上裤子掉下，那三角裤衩也掉了，当街那不成了铃儿响叮当吗？我才不做免费的男模特。
去一间小超市买刮胡刀，记得在大超市看到同款别人卖四十四，他卖五十八。问他为何比别人贵。老板讲着一口潮汕普通话：老板，很公道的价格了。
我疑惑不解，比别人的卖得贵还很公道？
老板笑着说，做生意的人，都认为自己的价格很公道。他定的价格只能对他来说公道。你见到哪个坏人说自己坏？
4
街口草药档，四位大爷聊天。
甲说，只有饼早才敢坐这里讲讲话，要是下午，哼，鬼都走。
我知他所说“鬼都走”的意思，下午，这里腥味熏天。再加上行人骑摩托的多，经常堵塞。
乙说，政府不管吗？非要跑到闹市中来，再说，对面是钟鼓楼啊，小城的门面啊。
丙叹气说，在这里卖东西也方便民众喔。
乙说，祸害群众就真，臭气冲天，堵车，这是方便民众吗？
丁说，那日看到城管停一辆的士头在这里，喇叭播放着录了音的政策。就停了一天，第二天又摆摊了。
甲说，那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人来检查了，就说，这两天不要摆，有检查。检查组前脚一走，摊位摆上了。有敌来我走敌走我追之态势。这游击战应用到摆摊谋生上了。
丙说，那些人就欺软怕硬，把车停那里，回去有交代。
丁说乙是破落地主，乙说，我不是地主，一直都是这么穷，何来破落。
记得有人讲某人水平低，另一人说，他本来就没水平，何来低？
5
三叔讲过大话四的故事，大话四设计帮财主收拾了十个山贼，自己是好吃懒做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十个山贼尸体无法搬走。
半夜，大话四到街上寻找可以搬尸的人。
赌徒了哥六半夜输个精光，垂头丧气地往家走，被伏在墙角的大话四呔一声吓了一大跳，了哥六看到是大话四，定下神说，呔条咧，你以为你吓到我吗？老子胆大得很，这个时候有钱死尸都敢扛。
大话四说，真的敢扛？了哥六说，只要你出得起钱。
大话四跟了哥六谈好，帮忙扛一个尸体去野外，十两银子。输红眼的了哥六也不问大话四尸体哪来，听到十两银子，两眼发光。
大话四带了哥六搬山贼尸体，了哥六扛到几十米的路边厕所，偷个懒，把尸体丢到屎坑，急忙赶回来取钱准备再去搏杀。谁知道等他兴冲冲回来要钱，大话四故意说，这么快？我检查一下看你搬到哪里丢了。转身又搬出一个，对了哥六说，你都没丢远，不算。
了哥六搬了一夜的山贼尸体，跑回来时，大话四不见人影了。
很多年前，城里抬棺材的人，换上了外省人。
那时，有些人家，家里老人去世，没有去火化，半夜里找块地偷偷摸摸埋了。
小城有句老话说“秧朵鲁天港未龟。”这话按电视话讲就是：葬了你天还未亮。
“电视话”，因为电视里讲普通话，以前小城把普通话叫做电视话。
“葬了你天未亮”这话原本是吵架的话，或父母骂小孩的话。至于来源，暂未有考究。
现在对那些半夜偷葬的死者，可以说是葬了天未亮了。
据说乡下有人的父亲去世，偷偷埋葬后，第三天开山做墓，发现尸体被盗了。
盗尸体的人把尸体盗走，找地方藏起来，再把尸体卖给需要的人家，拉去火葬场火化。
这家人去世老人的尸体，可以安然土葬。
好友说起他母亲也是那时走，他有些担心，他母亲的尸体被外省人盗去卖了。
辛丑年九月十七日晚整理于小城旧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