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江女人》之丹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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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贵丽吃了午饭，给儿子国宝喂了药，用手帕包裹了二斤红糖，出了门。这年月，最缺的就是吃的。二斤红糖，主贵呢！徐贵丽想，解铃还需系铃人。国宝这心病，还须这个小狐狸精李丹花来治。李丹花如果肯来看毕国宝，毕国宝的病根就除了。徐贵丽想直接去找李丹花，毕竟有些不合适。一是徐贵丽不认识人家女孩，见面就求人家女孩办事，有些失身份。二是现在的学生，初中毕业，大多都十八九岁，都有自己的主见。一旦那小狐狸精不答应，自己就没有面子。徐贵丽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请他们的班主任彭老师帮忙。她提着糖包，直接朝学校走去。

徐贵丽进了学校大门，往西拐，有一个侧院。以前，这里是城隍庙。侧院住着念经的和尚。改为学校后，住老师。徐贵丽为了儿子，来过学校几次，所以很熟悉。徐贵丽走进彭老师住室的时候，彭老师穿着一条大裤头，光着背，正伏在桌子上改作业。学生快要毕业了，彭老师想让每个学生都有一个好成绩。徐贵丽走进来，彭老师并没有察觉。徐贵丽用手敲了敲桌子。彭老师一抬头，吓了一跳。彭老师看了看徐贵丽，有些不好意思。他说：“徐主任，你……”

徐贵丽进门时没有敲门。彭老师衣着不整，这不能怨人家老师。大热天的，老师也不容易。再说，自己是过来的人，啥没见过？徐贵丽说：“彭老师，不妨事，不妨事！”

徐贵丽说着，随手把糖包放到彭老师的办公桌上，在小椅上坐了下来。这是一间寝办合一的小屋。彭老师急忙从床上拽过衣服，当着徐贵丽的面，穿好衣服。穿好衣服的彭老师，坐到办公椅上，心里渐渐恢复了平静。

“我正要去你家找你，你刚好来了。国宝三天没有来上学呢！”

“国宝病了，三天三夜没吃过一嘴儿东西，急得我头都发晕！”

“抓紧找医生啊！马上就要毕业了，时间得抓紧，马虎不得！”

“看了，医生说，国宝得的是心病。病根在学校。这不，我来找你帮忙了！”

“能帮啥忙？你尽管说。”

“你们班有个叫李丹花的吗？”

“有啊？”

“国宝昏迷中还念叨着这个名字！我想，国宝的病肯定与她有关。我想让这个李丹花去我家，跟国宝谈一谈，也许会好些！”

彭老师明白了。毕国宝肯定是失恋了。这个班，学生超龄现象比较严重，大部分学生都是十八九岁的人了。这是新中国的产物。解放后，穷人家的孩子一下子涌到了学校，超龄是肯定的。孩子们一大，谈恋爱的现象就不可避免。彭老师对此很反感。他多次在班上讲，要以学习为重，不要谈恋爱。可效果不佳。尤其是临近毕业，同学们的思想很不稳定。现在，彭老师让李丹花去看望毕国宝，一来李丹花不会同意，二来呢，彭老师觉得自己煽自己耳光一样，在学生间就没有了威信。他想了想，对徐贵丽说：“徐主任，让李丹花同学单独去你家看望国宝，本来也没什么。同学之间，应相互关心吗。关键是怕丹花不同意。我看这样，我发动同学们，组织一个代表团，去看望国宝。这样，于情于理，都好说些！”

徐贵丽想，也只能这样了。她说：“就按彭老师的意见办。不过，我想问一下，这李丹花是哪里人？她爹叫啥？”

彭老师说：“她爹叫李算盘，是你们供销社的。你们认识！”

“什么？是李算盘的闺女？”徐贵丽的头猛地一震，她想起来了。李算盘有三个闺女，徐贵丽见过面。这三个闺女，个个长得跟仙女一样。难怪国宝迷倒。可是，李算盘被自己下放回了家，这该咋办呢？徐贵丽没有了主见。

彭老师是个说活算数的人。徐贵丽走后，他把班长黑茶花、学习委员白顺阳找来。让他们组织几个学生代表，去看看毕国宝。彭老师说：“马上就要毕业了。走上社会，什么样的友谊最珍贵？那就是同学之情。最好也喊几个女同学，代表全班嘛，比如李丹花等！”

黑茶花说：“彭老师你放心，我们今晚放学就去！”

李丹花不同意去看望毕国宝。可白顺阳好说呆说，李丹花终于同意了。同学们看望了毕国宝。毕国宝看到了李丹花、白顺阳、黑茶花、张小倩等同学，心中的病便去了一半。

第二天，毕国宝上了学。毕国宝没有骑车，身子虚弱。国宝终于明白了。母亲徐贵丽把李丹花的父亲李算盘开除了。难怪李丹花对他这么冷淡。他要见李丹花，当面向她道歉，向她解释，向她保证！

放了学，毕国宝在放学的路上等到了李丹花。

“丹花，对不起，俺不知道俺妈做了对不起你家的事！”

“这不管你的事，马上就要毕业了，咱们得抓紧准备功课”。

“丹花，俺知道你恨俺妈，恨俺，俺去跟俺妈说，只要你愿意，马上让你爹上班。”

“国宝，你要分清楚，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爹上不上班是他的事。”

“丹花，你再想想……”

李丹花把书包往背上一甩，绕过毕国宝，一阵风似地跑了。

毕国宝站在街道上，望着丹花的背影，顿时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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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国宝回到家，坐在椅子上，伸长了腿，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完了，全完了。丹花不肯原谅他，不肯原谅他妈。国宝恨自己的妈，是妈毁了他一生的幸福。他的眼前尽是丹花的影子。没有了丹花，他不知道能否活下去。

徐贵丽回到家，看到儿子坐在椅子上，瘫乎乎的，着急起来。她把手搭在儿子的额上，试了试，又在自己的额上，拭了拭，说：“不烧啊！”

“都怨你。你是不是把李丹花她爹打成了右派？”

“儿子，你怎么知道是妈把李算盘打成了右派？是党。是党，你懂吗？李算盘右倾思想严重，这能怨我？”

“我不管，我要丹花她爹上班，我要娶丹花！”

“儿子，你这不是煽妈脸吗？妈咋能说下放就下放，说平反就平反？”

“我不管，娶不到丹花，我就去死。生活中没有李丹花，活着还有啥意义！”

徐贵丽害怕了。毕国宝是自己的独生子。没了儿子，这个家庭就全完了。他求儿子道：“国宝，你听妈的，给妈点时间，让妈想想办法，好吗？”

毕国宝也不理她，站起来，走进自己的房间，狠狠地把门关上。

李算盘三个闺女，徐贵丽都见过。特别是二闺女李丹花，确实是又漂亮又有主见。供销合作社刚成立的时候，李丹花去给李算盘送换洗衣服，李算盘不在。那时，李丹花还只有十一二岁。个子不高，辫两根小辫子，很是可爱。徐贵丽说：“闺女，进来，坐着等你爹？”李丹花说：“谢谢阿姨，商店是经济重地，俺一个外人，进去不合适，你把衣服转交给俺爹就行了！”话说得有板有眼，让徐贵丽暗暗吃惊：这么小的姑娘，这么懂事！现在，就是这位李丹花，让儿子着了迷。若在以前，这事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找个人，给李算盘一说准成。而现在，李算盘被自己开除了，心里正恨着呢！

徐贵丽后悔了。后悔不该给李算盘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现在，李算盘正在生产队干活，也许，正在骂俺徐贵丽呢！看来，要想促成这桩亲事，还非得把李算盘的右派帽子摘下不可。可这需要时间，我徐贵丽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这李老头也真是太倔了，一头撞到南墙上，死也不回头。徐贵丽为这事闹心，弄得吃不下，睡不好。

吃了晚饭，毕家兴还没有回来。移民搬迁开始了，毕家兴很忙。有时，一连七八天不落屋。对此，徐贵丽吵过，也闹过，可不管用。毕家兴说：“我是共产党的干部，得为共产党干事，不能整日呆在家庭这个小圈子里！”徐贵丽说：“你是共产党的干部，可是俺丈夫，是孩子他爹。你工作忙，可再忙，晚上也得回来啊！丢下俺们娘俩……”说着，便哭。一哭，毕家兴便软了。他搂着老婆说：“好老婆，我以后按时回家还不行吗？”可是，过不了二天，又回到原来的样子。徐贵丽拿他没办法，只好作罢。现在，遇到了难事，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徐贵丽走出院子，向娘家走去。她想，这事得找爹。爹打了一辈子铁，见的人多，遇到的事也多，让爹给拿个主意，准行。

徐铁匠住在牌坊洞。解放后，徐铁匠带领徒弟们到新政府的铁业社上了班。徐铁匠年龄大了，抡不了大锤，但精细活儿还得他。月月拿国家的工资，心里舒服呢！牌坊洞是一条街。从西大街往西走，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往右拐，便是牌坊洞。徐贵丽回到家里，徐铁匠正躺在院中的睡椅上歇凉。旁边坐着两个徒弟，唠着闲话。徐贵丽走进院子，喊道：“爹——”

徐铁匠见女儿回来了，用手中的蒲扇向屋里指了指，说：“你娘在里屋，你去吧！”

“爹，俺找你有事呢！”

“有啥事？你只管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徐贵丽瞅了瞅爹那两个徒弟，没有说话，进屋去了。两个徒弟见状，便说：“师傅，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咱们明晚再拍（淅川方言“闲聊”的意思）。”

“忙啥？早着呢！”

“不啦，不啦，还是早点休息吧！”两个人说着，站起身，向师傅告了别。

徐铁匠送走了两个徒弟，便朝屋里喊：“胖妞，胖妞！”

徐贵丽小时候胖，徐铁匠便给她起了个名，叫胖妞。解放后，参加了工作，名字要上档案，叫胖妞，难听。毕家兴说：“就叫徐贵丽吧！”于是，胖妞就有了“徐贵丽”这个名字。而在娘家，徐铁匠还是叫她原名，这名字叫起来顺口。徐贵丽听到父亲喊，便走了出来。

“说，有啥事？”徐铁匠躺在椅子上，摇着蒲扇，对女儿道。

“国宝病了，家兴又不在家，这些天，闹得俺心烦！”

“什么？国宝病了？你抓紧找医生看啊！”徐铁匠坐起来，焦急地说。外孙是徐铁匠的心头肉。他宠着呢！

“看了，不管用。他患的是相思病！看上人家闺女，上了心！”

徐铁匠笑了。他道：“我还以为是啥病呢，今年十九岁，也该想媳妇了！看上哪家闺女，找个媒人，说说不就行了嘛！”

“爹，他看上的是李算盘的闺女李丹花。前些日子，李算盘不改帐，我把他打成右派，下放回家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们整的那一套，早晚要抓瞎。吹吹吹，把人都吹死了，你们还在吹！你到城外看看，那个队的食堂还在开着？村村都有饿死的人！”

“那是国家的事，咱管不了。可如今，这事该咋办？”

“咋办？错了就改。把李算盘请回来，找个与他关系好的人，劝劝他，保个媒，把他闺女娶过来，不就行了！真是死心眼！”

徐贵丽在父亲那里受了一顿气，总算讨了个主意。她回到家，一直思考着，谁跟李算盘关系近，自己又说得上话……（未完，待续。图片摘自网络，与内容无关）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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