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头条:黑山被矿工
李狗女,女,42岁,淅川县盛湾人。头发凌乱,背微驼,见了面就笑。那是一种原始的带有野性的笑。她烟瘾很大,一根烟点着,噙在嘴里,猛吸一下,便消失半截儿,然后,从鼻孔里喷出两根烟柱。
——代笔人
俺去背矿石完全是出于无奈。2000年夏天,俺那死鬼在陕西黑山背矿,一脚踏空,滚下山,死了。他两眼一闭,躺在地下,蛮舒服的,倒是把两个儿子留给俺,让俺受罪。那一年,大儿子在北京上大学,二儿子在县城上高中。老头子一死,两个儿子都得退学。俺牙一咬,背起那死鬼的背篓,上了黑山。
黑山高,高得连燕子也飞不过去;黑山陡,陡得让人爬着上山。来回80里山路,险得要命,一脚踏空,就要人命。工钱是按斤计算的,一斤5毛钱。一次背上百儿八十斤,一天一趟,也怪划算的。
初到黑山,那些背矿工欺俺是个女的,又是一个寡妇,便想占俺的便宜。喝酒时,两杯酒下肚,几十双眼睛便色迷迷地盯着俺,有几个还动手动脚的。俺把汗褂一脱,站到凳子上,提起4瓶酒,高声道:“谁有种,能跟俺碰两瓶,俺就跟谁!”这一吆喝,把那些狗男人都震住了。几个胆大的,跟俺碰。第一瓶还硬撑着,第二瓶没喝几口就都溜到桌子底下了。我提起酒瓶,把两瓶酒灌下肚,然后背起家活儿上了黑山。
第二天,天刚亮,我便背了一篓矿石回来了。酒醒了,人却累成了一摊泥。黑夜背矿,这在黑山是绝没有的事。就这样,那群臭男人被俺制服了,以后见了面,便大姐大姐地叫个不停。
在黑山背矿,是踩着刀尖找饭吃。除了山高路险外,还要抵御野兽、暴风雨的进攻。去年夏天,俺们背着矿石翻黑山,在半山腰遇到了暴雨。俺们几十名矿工,躲在豹子洞避雨。忽然,俺发现洞顶一震,往下掉了几块土。俺大声喊:“兄弟们,快出洞,这里危险!”出了山洞,俺们便顶着暴雨往山顶跑,刚跑不多远,只听身后轰的一声巨响,豹子洞塌了,山体像水一样往下流。几十个人坐在那里,又冷又怕,直打颤。
在黑山背矿的都是外地人,当地人不愿背,嫌受罪。他们瞧不起俺背矿工,说俺们身上带有野味,像野兽一样。其实,那是他们不了解俺们,俺们都是有血有肉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今年夏天,俺小儿子也考上了大学,但没钱交学费,也来背矿。俺娘俩累死累活,也没挣够那个天文数字。儿子哭道:“妈,我不上了,我留在黑山,跟你一起背矿!”俺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吼道:“妈就是死在黑山,也要让你上学!”
儿子走的那天早晨,俺娘俩早早地起了床,朝山下走。到了停车点,几十名矿工都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或多或少的钞票,往俺儿子怀里塞。
俺儿子跪在地上,含着泪道:“叔叔们,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领头的黑三走上前,给了我儿子一拳,厉声道: “站起来,不许哭!你臭小子要记住,你是背矿工的儿子,要为咱背矿工争口气!”此文刊发于2004年2月13日《河南日报》(农村版)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约稿电话:135692439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