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与你走失过

冬至过后,并没有一场大雪如期来临,相反,这里的空气忽然变得湿润起来,早上出门,水泥路面上铺一层乳白色的薄霜,像年纪大的女人脸上涂了一层脂粉,厚实的鞋底踩上去,也不觉光滑,反而多了一丝钝感。门前一棵老杨树上停着一只半大喜鹊,它站在树的枝桠上啄自己的羽毛玩。阳光一点点爬到楼的顶层上去,细小而光滑的脚趾在墙壁上留下若有若无的划痕…..我喜欢在冬日的早晨出门去,为的就是嗅一嗅那尘世里清冽的味道,那味道,是小时候母亲把我包裹在襁褓里的味道,温润而甘甜,我因此一到冬天,就开始爱上那些气息。我总是要深深地去呼吸,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更好地诠释自己对冬天的理解。

太阳的光线在冬至过后一天天拉长,仿佛倏忽之间,白天就变长了。下午三点钟的时候,阳光还有些许温度,它们调转方向,往西南角那一边去了。隔着两层厚厚的玻璃,它们也能钻进我的办公室里来,且投射在我的电脑屏幕上,一动不动。我想挥手赶它们走,又有些舍不得。我对阳光的贪恋就像是在爱着一个人。那个人,总是远远地站在那里,等着我靠近,却不肯向前,他总是有那么一点骄傲的样子。

我却不是太痴心的女人。阳光照在哪里是阳光自己的事情,它若肯天天来,我也皆大欢喜,且敞开胸怀迎接着。若不来,我就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对待阳光与对待感情,我都是一样的待遇。我想我们彼此都是一样的情怀。属于自己的不会跑掉,不属于自己的,勉强用力也是徒劳。

我在午后三点四十五分的时候,在我的办公桌上把玩着一缕阳光。一会儿,把它画成一块烧饼,一会儿,把它画成一个月牙,就有那么一刻,我一扭头,那阳光就不见了,我抬起头找它,原来它趁我不注意,爬到对面的墙壁上去了。它总是不够安分,故意地挑逗我,我想抓住它,却发现够不到。它爬呀爬的,最后爬到屋顶的房梁上去了。我只能静静地看着它。它如同隔世红颜,总是让我爱恨交加。

午后四点半的时候,这阳光就彻底地消失了。不用猜就知道,它跑到其它的地界顽皮去了。我在它照射过的地方用脚步丈量时光的尺寸,却无论怎么努力,都查数不清。我在黄昏的暗影里像一朵云一样慢慢浮动。我想离光亮更接近一些。

夜晚也很快到来。这真让我失望。阳光和阳光之间隔着一个黑夜。就像我和你之间似乎也隔着一层什么,是距离吗?不是。是爱的深浅吗?也不是,那是什么呢?我想我是没有答案的。

找不到答案的事物果然多。就像阳光从哪儿来,最后去了哪里?就像夜晚从哪里来,后来也去了哪里?我在白与昼的更替里,渐渐地成熟起来。我看见一缕光睡在黑夜里。那是我从不会丢失的爱吧?一定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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