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历史的神话时代：吐蕃的王子复仇记
上一篇《死的神秘莫测的赞普》里，我们说到止贡赞普因不堪忍受本教教权对赞普王权的干扰，发动了灭本运动。
但这场历时七年的灭本运动，导致他被部下刺杀，子嗣逃散他乡，吐蕃王国的宝座也换了别人。
可既然，吐蕃王室的王位被篡夺，那为什么后续赞普，依旧是悉卜野家族的成员呢？
今天我们就来讲讲这段，吐蕃版的王子复仇记！
吐蕃王国的权利之巅——雍布拉康
止贡赞普被杀后，罗昂达孜篡夺了联盟的统治权。他并没有好好安葬止贡赞普，而是将他的尸体，装进一个包铜箱子里投进了娘曲。同时，他还流放了赞普的儿子、将王妃废为庶民，让她去放牛。
做完了这些，罗昂达孜心满意足的坐在赞普王位上打着饱嗝，以为天下太平、江山永固。
逃到工布地区的王子们，不断收罗残部，时时刻刻惦记着他的脑袋。
但此时，悉补野家族的力量已遭受重创，联盟内很多摇摆势力都倒向了罗昂达孜，更何况苯教也成了他的盟友。
即便有些氏族心里倾向于悉补野家族，但在大势的威压下也只能三缄其口。止贡赞普的儿子只能暂时蛰伏下来，等待复国机会的降临。
这个复国的机会其实是一个人，这就是茹拉杰。
说起茹拉杰，可不是一般的牛人。在整个吐蕃历史上，也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一般来说，吐蕃历史上的牛人，都有如下的共同点：
第一、不明来处。
比如聂赤赞普就是从天而降，一出场就被扛着当了赞普。
第二、通今博古，玩儿什么都灵，没有不知道的事儿。
你看聂赤赞普说建宫殿就建宫殿，说建寺庙就建寺庙，说种地就种地（西藏最早的耕地在雅砻地区），说驯养牦牛就驯养牦牛！
松赞干布就更牛了，今儿打这个，明儿打那个，打谁谁服。说娶公主就娶公主，一娶娶好几个，不让娶就打老丈人，非娶不可。
第三、少经磨难。小的时候都是苦孩子出身，发愤图强，终成正果。
聂赤赞普长得让别人接受不了，被赶出部落，流浪到雅垄成了赞普（这是聂赤赞普来历的另外一种说法）。
松赞干布虽然是个皇二代，不过还没等长大呢，老爸就被人毒死了，老妈家族和大臣都跟着反对派跑了，江山还得自己打出来。
所以呀！男神之路都是一步一个血脚印儿走出来的。
啥事儿都得靠自己，天上掉下来的，从来都砖头，不是馅饼！
茹拉杰的成神之路，完全符合上述三大特征。
首先身世便来历不明。
据说，茹拉杰的母亲是止贡赞普的王妃，被贬为庶民后，为罗昂达孜放牛。
作为一个没有势力的弱女子，罗昂达孜对她倒也还算放心。
但不成想，王妃牛放的不怎么好，却一不小心生了个牛人。
据《西藏苯教源流》记载：王妃在苯教神山雅拉香波山下放牧，一天夜里，她梦见来了一位白衣男子和她共度良宵。
清晨她从梦中惊醒，发现一头白色牦牛从帐篷旁边缓缓走过。
过了不久，她就怀孕了。她认定白色牦牛是雅拉香波山神幻化而成，来到她的身边并使她受孕。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生下的却不是一个健康的婴儿，而是一个赤色的肉球。
这种状况让王妃受到极大的惊吓，她本想把肉球扔进河里，但抱起肉球时，却感觉到肉球里传出的血脉亲情。
夜晚来临之时，王妃担心肉球受冻，将它放在一个牛角之中取暖。
结果，肉球在牛角中孕育成为一个婴儿，这便是茹拉杰。
“茹拉杰”的意思便是“在牛角之中温养”。
茹拉杰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当他每次问及父亲在哪里？
王妃都说：“你没有父亲，你是我从野牛角中捡来的。”
茹拉杰不信，母亲便会留着泪说到：“你若有父，我们何至于沦落至此？”
茹拉杰长到十二岁时，在山坡上放牛。
一个骑着白马的白衣人来到他身边，对他说：“我乃雅拉香波之神，你是我的儿子。你曾有父名为止贡赞普，他被罗昂达孜杀死，夺去了王位。”
言毕，幻化不见。
茹拉杰跑回家，对母亲说：“母亲你骗我，人皆有父，吾父何在？人皆有赞普，吾赞普何在？”
面对茹拉杰的责问，王妃张口结舌。她总不能说：“你父亲是白牦牛吧？！”
而且，从心里来说，她也不会认可罗昂达孜的统治地位。
见到母亲不愿作答，茹拉杰追问道：“今日若不答，我就死在你面前。”
王妃无奈，只得告诉他：“你父亲是止贡赞普，可他被人谋杀，王权被篡。尸体也被抛进了娘曲，你的哥哥们都被流放到边远之地去了。”
茹拉杰听完后，马上向母亲表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要去找哥哥们，收敛父亲的遗体，杀了仇人为他报仇。”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母亲急了连忙拉住他，流着泪说：“孩子，我不是不挂念你的哥哥，他们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我也不是不想给你的父亲报仇，可是娘年纪大了，我担心呀！
你去找你哥哥，道路阻隔，野兽横行。还有你父亲的遗体，已经被扔进河里十几年了，你到哪去找？！
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留下母亲孤独一人，谁来照顾我？”
茹拉杰回身跪下，抱住母亲的腿，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眼中的泪水。
声音低沉但坚定的说：“母亲放心，道路艰险不怕，如果遇到人，就像他们问路；如果人迹罕至，那我就按照足迹寻找；如果河流都看不到时，那就沿着水沟寻找。”
“如果不去报仇雪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别人会用白眼看我们，认为我们都是胆小鬼。我会找到哥哥和父亲的遗体，和他们一起抱杀父之仇。”
“母亲等着我，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侍奉您的，您为我祈祷吧！”
茹拉杰带着一把猎刀上路了，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哥哥们。
他和大哥夏赤一起，召集了三千军队起兵复国。
虽然止贡赞普的王子，在雅砻依旧拥有一定的号召力，但和占据王位十几年之久的罗昂达孜相比，肯定是弱势一方，直接去进攻娘若香波城堡，无异于以卵击石。
为了能够顺利复国，茹拉杰也玩起了阴招。
他听说罗昂达孜非常喜欢藏獒，便花费重金买下了两头纯种獒犬。经过周密训练之后，把这两条藏獒放到了，娘若香波城堡的大门口。
罗昂达孜看到两只藏獒非常喜爱，不由得伸手去摸藏獒的皮毛。
哪知两头藏獒身上，早就被茹拉杰抹上了剧毒。
就这样，用阴招害死止贡赞普的罗昂达孜，又被止贡赞普的儿子用阴招毒死。
罗昂达孜死后，他的势力土崩瓦解。在同情止贡赞普势力的支持下，很快便完成了复国大业。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跟茹拉杰一起起兵复国的是大王子夏赤，而最终被扶上赞普之位的，却是二王子聂赤。
没有史料记载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大王子夏赤又去了哪里。
登上王位的聂赤，成为了吐蕃第九代赞普，并上尊号为“布德贡杰”，意为“战胜一切”。
布德贡杰
吐蕃王室复国成功，但布德贡杰面前还有两件棘手的事情：
一是父亲止贡赞普尚未安葬；
二是如何处理和苯教之间的关系。
在这两个问题上，布德贡杰赞普和茹拉杰再次展现了他们的智慧。
据说，布德贡杰赞普继位不久，雅砻地区屡遭自然灾害的侵袭。
赞普于是问卜于天，神谕显示是因为“止贡赞普的遗体，尚未得到安葬，上天不喜降下惩罚。”
既然神谕要求隆重安葬父亲，茹拉杰便开始了寻找的历程。
他顺着娘曲一路向下游寻觅，真在河流转弯处，找到了装载遗体的箱子。
止贡赞普的遗体，此时已在河里漂浮了十三年，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随即，布德贡杰和茹拉杰用隆重的苯教葬俗安葬了父亲，把他葬在西藏林芝的苯日神山附近。
《旧唐书.吐蕃传》记载：“其赞普死……乃于墓上起大室，立土堆，插杂木为祠祭之所。”
止贡赞普的陵墓是西藏第一座王陵，从此赞普去世后均按此葬例操办。
在止贡赞普葬礼上，操办法事的均为苯教法师。
这其实，等于向苯教发出了明确的示好信号，
但布德贡杰的手段并不仅限于此，他还要趁热打铁，继续笼络住苯教的能量。
毕竟，相比于已掌控族众思想几百年的庞然大物，悉波野家族还是太弱小了。
为了保证君权的稳固，他必须要放弃一些东西来做交易。
在葬礼之后的法会上，布德贡杰亲自向参加葬礼的一百多位苯教法师敬酒，并对法师们深深施礼。
随后，他对所有苯教法师讲到：“父王虽憎恨苯教，而我却要兴苯。请你们继续诵经，为去世的赞普送去安详，为在世的赞普，祈求福泽永恒不灭。”
安抚了国内苯教的势力，布德贡杰也在考虑平衡、瓦解苯教的力量。
据说，他派人从克什米尔、勃律和象雄请来了三位苯教上师，并亲自和这三位苯教上师，一起发掘了止贡灭苯时期埋藏的“伏藏”。
用这些埋藏的经典，发展改造了苯教的教义，结束了苯教没有宗教理论，而只重巫术的历史。
其实，止贡灭苯不过七年，之后从被杀后到复国，也不过只有短短十三年。
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能有多少典籍遗失？
以至于，需要动用“伏藏”这么神奇的传说。这不过是布德贡杰，改造苯教教义的借口而已。
苯教自己也承认，经过了止贡灭苯运动，苯教确实进行了改革。
改革后的苯教，史称“恰苯”意为“变革的苯教”，这也是苯教中弘期的开始。
西藏伸臂木桥的建筑方法，据说便是茹拉杰发明的。
茹拉杰凭借复国期间的巨大功绩被列为众臣之首，而他也不符贤者之名。
在他任上，悉补野部落的生产力得到了很大提升。
据说，他教会了广大民众烧造木炭、炼制金铁、熬皮制胶、引水灌溉、制作木犁、驯牛耕田、修建桥梁。
因为这些功绩，茹拉杰被尊为吐蕃七贤者之首。
茹拉杰的人生经历充满了传奇色彩，关于他的身世，藏文史料中颇有歧异。
有的史料记载，其为止贡赞普主要支持者，“扎”氏家族的后裔。
止贡赞普被杀后，支持止贡的“扎”氏与反对者“哈”氏发生军事冲突，“扎”氏战败几被灭族。
茹拉杰便是“扎”氏族长妃子的遗腹子，长大后，协助布德贡杰复国并成为吐蕃重臣。
我个人觉得，这种记载可能更接近历史原貌。
但毕竟此时吐蕃的历史，尚处于传奇色彩弥漫的神话时代，多些神异之色，也是一种别样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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