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姑传奇 | 第十二章 三箱贡品表灾情 桂芬上殿斥奸佞
五七
乾隆四十年乙未（一七七五年）仲秋的一天，朝廷突然接到西南军情急报，外邦兴兵大举进犯西南边境，请求皇上降旨调兵平剿。
乾隆皇帝考虑到近两年来新疆、西藏等地区战事不断，大金川、珠尔默特屡次发生叛乱，定西将军阿桂和定边右副将军明亮等率领几路兵马进剿平叛，虽已攻克了不少寨落和碉卡，但还有大片疆土没有收复。现在又有外邦犯境，如果与那些当地叛逆来个相互勾结、里应外合，岂不麻烦大了？
于是，乾隆立即来到太和殿上朝，召集百官计议对策。
一番隆重而威严的上朝大礼过后，乾隆皇帝先是简略通报了边境军情，然后直奔主题，决定增派兵员前去会合军机处行走、户部尚书、定西将军阿桂，抗敌迎战，保卫大清江山。
乾隆皇帝向大殿下面环顾着百官，问有哪位爱卿愿意领兵前往？
兵部尚书、果毅公丰升额出班奏曰：“启奏万岁，臣愿往。”
皇上即加封丰升额为定边右副将军、果毅继勇公。
这时，先有掌管财经大权的内务府大臣和珅趋前奏曰：“启奏万岁，由于连年征战，目前西南前线军营粮草紧缺，现在又要增派兵员抗敌，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依奴才看，先到江西征调大米十万担，以供军用。”
江西籍阁老、武英殿大学士周凤吉立即出班奏曰：“微臣听说今年江西遭受了特别严重的洪涝和干旱灾害，早稻禾苗遭水淹，晚稻禾苗遭干旱，很多地方颗粒无收。请求万岁，今年暂不能到江西征调米粮。”
和珅接着启奏：“启禀万岁，此乃周阁老袒护家乡，不顾国家安危，有意抗拒军粮。”
礼部侍郎戴衢亨感觉不对头，和珅竟敢这样出言不逊，不但不顾江西民众的死活，而且有意要陷害周阁老，戴衢亨感到非常愤慨。于是，戴衢亨赶紧出班奏曰：“启奏皇上，周阁老所言句句属实。今年江西省确实遭受了水、旱灾害，并且十分严重。上半年湖区洪水泛滥，早稻全部浸没；下半年丘陵旱魔肆虐，晚稻无法栽插。现在鄱阳湖枯水，赣江河断滩，大面积田地干枯发裂，颗粒无收。因此，恳求万岁开恩，不到江西征粮。”
和珅闻听戴衢亨此言，就像一条疯狗一样，见人就咬。他仗着乾隆皇帝对他的宠爱，有恃无恐地抢奏：“启奏万岁，他们两个都是江西人，执意偏袒、顾护家乡，而置国家利益于不顾。试问朝中百官，还有谁知道江西遭了灾？他们有什么根据说，不能到江西征粮？他们两个明明是违反朝律，成心抗粮。万岁倘若相信他俩人的话，准了他们的奏本，奴才便没有办法掌管内务府，只好辞职不做。恳请万岁明察！”
皇上听和珅这么说，觉得言之有理，周凤吉和戴衢亨是在偏袒、顾护家乡。皇上真是还没有看到有谁秉报过今年江西遭受灾害的奏折，于是准和珅奏：由和珅通知江西巡抚海成，速征调十万担大米，以充军粮。
乾隆皇帝见和珅还站着不动，于是又下诏：“将周凤吉、戴衢亨革职查办，打入天牢！”
百官愕然……
人们知道，这个和珅，出生在一个八旗官宦家；父亲曾担任八旗都统。从小承袭了三等轻车都慰的世职，后来转到銮仪卫专差，承袭了三等侍卫之职。再后来升为副督统、户部侍郎，吏部尚书，军机大臣，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保，三等忠襄伯爵。前后仅十几年的时间，由一个低级职位连升到一人之下，不能不佩服和珅是一个颇有心计、见风使舵的人。传说，和珅之所以能够被乾隆皇帝重用，是因为和珅长得非常漂亮，并且很像乾隆皇帝早年爱过的一个妃子。后来这个妃子死时，乾隆曾抚摸该妃子的尸体说：“是朕害了你，如果有缘，请在日后重逢。”这样的说法本不足为信，但却说明了乾隆皇帝对和珅宠爱的程度。乾隆初次见到和珅，真以为是那个爱妃显灵再世。还有一种说法是：和珅之所以能得到乾隆皇帝的宠信，是因为乾隆皇帝喜欢和珅身上的檀香木的香气，相传和珅是檀香木转世，他的胴体会散出一股檀香木的香气。乾隆皇帝非常喜欢这种香气，因此就特别喜欢和珅，和珅也就深得乾隆皇帝的宠爱……
五八
周阁老和戴侍郎被押送到天牢以后，抱头痛哭了好一阵。他俩都心里明白，完全是和珅这个奸臣贼子故意加害所至。
周凤吉想：他加害我不要紧，我如今这一大把年纪，就是死也不足惜。可是把年青的礼部侍郎戴衢亨牵扯进来就糟糕了，他是为了帮我说话而受牵连的呀。戴侍郎这么年轻，正是茂盛风华，前途无量。想到这里，周阁老停止哭声，爱惜地埋怨戴衢亨说：“有我在顶和珅就行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要你帮我什么忙，结果把你也搭进来了。我们两个人都没有了自由，还怎么跟他斗？”
戴衢亨辩解说：“周阁老，我不光是为了支持您个人，更主要是，我要为江西的父老乡亲说话。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和珅坑害江西整个的父老乡亲吧。再说，就是为了帮您，只要有道理，也是应该的呀。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皇上怎么会偏听偏信，那么相信和珅的话呢？”
周凤吉又问：“我们现在有什么办法呢？”
“……”戴衢亨没再说什么了。俩人茶不思，饭不想，无计可施，无法可使，只得又抱头痛哭起来。
这时，有个名叫许启桂的狱卒，听见一老一少两位大臣的哭声，便朝监狱这边走了过来。他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周凤吉周阁老吗？周阁老年已七十多岁，平日不大管什么事的，而且又是一个非常清廉的武英殿大学士，怎么也被打入天牢呢？许启桂很早就认识周阁老，他见周阁老哭得很可怜，便对周阁老说：“您官大位尊，资格又老，且聪明机敏，才学又好，这样哭着有什么用呢？难道就想不到一个什么办法来解救自己吗？”
许启桂一句普通的劝慰话，刺激了周阁老的脑神经，启发了他的思路。周阁老用手一拍后脑勺，命戴衢亨扯破白衣衫，撕下一块白布，咬破手指写成血书，许诺赠送银两请许启桂狱卒，将血书送出去，想方设法把它交给江西籍的礼部尚书曹秀先，请曹秀先再想办法送到戴衢亨的干娘裘夫人去，裘夫人一定会千方百计来营救他们。
于是，戴衢亨按照周阁老的意见，立刻行动。他撕下白布衫，咬破手指，愤然写下：
“拜禀夫人我干娘，江西遭灾要征粮。和珅谗害周阁老，儿臣据理奏圣上。圣上偏信奸臣言，阁老和儿入牢房。秋后斩首不足惜，还要江西再交粮。”
写毕，小心折叠，托许启桂狱卒送给曹尚书。
话说曹秀先，心地善良，为人正直，勤勉视事，清正廉洁。他为官五十多年，家无余资，唯有老屋数桷，薄田几亩而已①。他主持过多种考试，先后主持山东、浙江、江南、顺天乡试各一次其他考校数十次，为朝廷选拔了不少人才。乾隆四十九年（一七八四年）因病去世，终年七十七岁。高宗皇帝闻讯后，深表轸恤，追赠太子太傅，赐谥文恪。
就在乾隆皇帝临朝计议抗敌，周凤吉、戴衢亨被和珅谗害的时候，礼部尚书曹秀先也在殿下。当时他也是气愤致极，本想站出来启奏皇上，为周阁老说公道话。但是当戴衢亨启奏皇上为周阁老辩解，和珅却抓住戴衢亨也是江西人这一点大做文章，使得皇上听信了他的谗言。那个时候自己要站出来，如果手里没有铁一般过硬的证据，是辩不过和珅的，恐怕也要把自己搭进去。因此，凭着他多年的官场经验，他才忍住静观其变。
这几天来，曹秀先正在苦苦思考着想什么办法营救周阁老和戴侍郎。恰好，监狱这边周阁老、戴侍郎的血书送来了……
五九
曹秀先接到周阁老、戴侍郎的血书，仔细看了两遍之后，完全明白了他们俩人的意思。于是，曹尚书找来他的同乡闵秀清，要闵秀清即刻动身，快马加鞭，昼夜兼程，每到驿站就换马，沿官马道往江西南昌双港裘府赶去，火速把信亲手送到裘夫人手中。
闵秀清是朝廷的信差，曾在驿亭干过，所以沿途的驿亭都很熟悉，畅通无阻。因此在交涉换马时，不但不会浪费时间，而且还会提供方便。
乐化驿亭是最后一站。闵秀清请了当地一个熟人带路，抄小道步行，一刻不停地往前赶路。果然，闵秀清按照预算的时间如期赶到了双港裘府。
话说裘夫人自丈夫裘曰修逝世，她扶柩回乡安葬，一晃整整过去两年了。她在双港裘村同八十多岁的婆婆以及儿子、媳妇和孙子们在一起生活，辅导孙子们读书写字，做点家务活，沐浴着田园风光，享受着天伦之乐，日子还算过得很有滋味。虽然心爱的丈夫离她而去，给她带来无限的悲痛与思念，但人死不能复生，她必须继续承担着为人媳、为人母、为人婆婆的责任和义务。她想到自己毕竟已年过花甲，渐渐老了，自然规律不可抗拒。在有生之年能够为儿孙们、为乡亲们多做一点事情，就是最大的幸福。今年四月，她的三儿行简，由于才学出众，被赐予举人，并被推荐到朝廷做事，现在已经荐任内阁中书了！想到这里，她又觉得非常欣慰。
这日上午，裘夫人像往常一样，吃了早饭，就照例开始辅导几个孙子读书。可是，她今日感到有点不正常，她的右眼老是跳动。人们说，左眼跳福，右眼跳祸。她平时并不怎么相信迷信的，难道今日还有什么祸事不成？但毕竟今日她的右眼不正常，因而使她的精神多少有点紧张起来。
快到中午了。果然，住在村庄前面的水狗子，带领着一个年轻人匆忙走进裘府来。那个年轻人说是从朝廷赶来的信差，名叫闵秀清，是曹秀先尚书派他专门来送信的，有封急信要送给夫人。
裘夫人一听说是曹秀先尚书派来的人，赶快招呼信差进屋里坐。她接过信差手里的信，拆开一看，原来是一件血书！
裘夫人一连细览了两遍，这才抬起头来，询问那个信差闵秀清：“曹秀先尚书可有什么交代？”
闵秀清说：“曹尚书没有另外的交代，他只对我说，裘夫人看了自然会明白的。”
裘夫人小声“噢”了一声，吩咐佣人安排信差去吃饭、歇息。
裘夫人手握血书，皱眉凝思，心潮起伏，忐忑不安。裘夫人当然明白血书中的意思，但皇兄的性格和脾气她是有所了解的，没有足够的理由，光靠自己的一点“面子”是没有用的。要想说服皇兄，必须要有充足的理由。理由是什么呢？裘夫人想：理由就是，江西今年确实遭受了非常罕见的洪涝和干旱灾害。江西距离朝廷有二千多里之遥，可说是“天高皇帝远”，江西遭灾的情况可能抚台老爷还没秉报上去，皇兄和朝廷大臣们还不知道。要让他们相信江西真的是遭了灾，就得让他们看到江西遭灾的证据。
想到这里，裘夫人在心里说了一句：“有了！”
她立即吩咐佣人去准备三个木箱，到村里请来好几个农民，详细交代，要他们分别到一季晚稻田和双季晚稻田里去拔干死了的禾苗；又叫佣人去请几个妇女，用粃糠粉做成饼子蒸熟。
整整一个下午，三组人马的任务都完成了：到一季晚稻田里拔来的，全是禾苗抽穗时因干旱没有灌浆结谷，被太阳晒得发白的枯穗子，装了满满一木箱；到双季晚稻田里拔的，全是干死枯萎发黄的禾苗，也装了满满一木箱；用粃糠粉做的饼子全部蒸熟了，亦装了满满一木箱。
裘夫人做好三张写有“江西贡品”字样的封条，吩咐佣人把三个木箱都盖好，分别贴上一张封条，连夜装上马车，准备明天一早就启程，将这些“贡品”送往京城去……
六十
天刚蒙蒙亮，一行人马从双港裘村出发。裘夫人里身穿着御赐锦袍，外面套上家里日常穿的普通衣袍，带上龙头拐杖，备好大轿，亲自押解这些“江西贡品”进京城、上朝廷去。
送“贡品”的队伍到达九江水岸码头以后，裘夫人便让马车、大轿返回裘府，一行人改坐蓬船。客船顺风扬帆而下，不日即到达南京码头登岸。
裘夫人下船上岸后，雇了一辆马车和一顶普通的布轿，把三箱“贡品”装上了马车，她才坐进花轿，进入南京城区的街道，继续赶路。
此时，正值南京府的张督府乘轿出衙，裘夫人听见远处传来衙役清道的吆喝声。街上的行人匆匆跑开让路回避，但是，裘夫人的马车载着“贡品”，加上她坐的轿子，都一时无法跑开，回避不及，只得紧靠到街道的一边，继续往前走。
衙役已到跟前来了，只听衙役大声喝斥：“闪开！闪开！”
裘夫人的车、轿根本闪不开，只得停下来，原地不动地避让。但衙役还说不行，裘夫人心想不行也得行，道路有这么宽，你官轿走另一边也完全可以过得去。
正在衙役咋咋唬唬推撞裘夫人的马车时，张都督的官轿过来了。他听见前面有吵吵嚷嚷的声音，便问身边的随从：“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随从赶紧禀报：“前面有车马挡道！”
都督下令：“不让路者先打后罚！”
随从人员赶忙手持木棍跑过来要打赶马车的人等，裘夫人见状，在轿内对那些府衙人员喝道：“且慢！是老身不让路，要打就先打老身吧！”
为首的那个随从一惊，心想：“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大胆的女人，听声音还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我今天倒要见识见识。”
那个随从正犹豫着，这边张都督的官轿抬过来了。裘夫人掀开一角轿帘，看得真切，便手持龙头拐杖，走出轿来。
张都督此时也掀起轿帘来看究竟。虽然张都督没有看见过裘夫人，但是他早就听说过。这时他正巧看见裘夫人下轿时被轿门挂起旧袍而露出了御赐的大黄锦袍，且手里又拿了一根龙头拐杖，他就知道是什么人了。
真是不看不知晓，一看吓了他一跳！
张都督赶紧下轿，跑到裘夫人面前，跪在地上叩首说：“卑职不知裘夫人到此，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裘夫人气愤地说：“还有失远迎？能让别人过路就万幸了！”
张都督忙喝退随从，然后讨好地问：“裘夫人从何地来？到此有何贵干？怎么到卑职这里来了也不派人给卑职送个信，卑职也好准备迎接裘夫人。”
裘夫人仍没好气地说：“从江西来，到河北去。借路经过都过不去，还敢麻烦你张大都督？”
张都督满脸堆笑着说：“卑职实在不知裘夫人驾到，多有冒犯。还请裘夫人海涵！”
夫人训斥着说：“说什么多有冒犯？官也是人，民也是人，当官出衙，见人就打，高官出衙，那不见人就杀？全国的官员都像你这样，老百姓无故遭殃挨打，那还得了？没有平民百姓，哪有帝王朝廷！”
张都督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呐呐地叩拜说：“敬请裘夫人原谅。”
裘夫人拿起龙头拐杖，余怒未消：“有道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条大街这么宽，各走一边，都能过得去，为什么就只许当官的走，不让平民百姓走呢？今天是我老婆子遇到了你，要是普通老百姓的车马，你叫人家一时半刻往哪里躲避得开？岂不要受你的皮肉之苦？老身的车马已经靠了一边，你的官轿完全可以走另一边过去，你就要把街上所有的人都赶走，何必要摆这么大的架子？今日老身本想用这根拐杖教训教训你，老身还是恕你初犯，可以宽容饶赦，但必须以戒再犯！”
张都督连忙拜谢裘夫人不打之恩，并口口声声保证以后再不重犯。
裘夫人看看教训张都督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见好就收，说：“张都督，老身走了，后会有期！”
六一
张都督一再挽留裘夫人到府衙歇息，在南京古都逗留、游玩几天再走，被裘夫人一口回绝。他不知道，裘夫人其实不是生气急着走，而是为着赶到京城去，营救她的干儿子戴衢亨和周凤吉阁老。此刻，裘夫人正心急如焚，巴不得能一下子飞到京城……
张都督见没有办法留住裘夫人，于是指派两名心腹衙役，带上足够的银两作路费，一路护送裘夫人等人上京城。
裘夫人无暇欣赏沿途的风景，一门心思只顾赶路。
到达京城以后，裘夫人先安置丫环等随行人员，自己急忙走进后宫去拜见母后。当她来到慈宁宫，见母后生病了，卧床不起，她跪在母后床边，哭泣着轻轻呼唤：“母后，母后！”
大行皇太后听见哭叫的声音很熟悉，忙侧转身来，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是干女熊桂芬来了，心里一阵惊喜，连声喊着：“女儿，女儿！哀家的桂芬女儿总算来看哀家了！”
桂芬又“呜呜”哭起来。边哭泣，边谈一些离别、想念的话语，并且边按摩似地轻轻抚摸、安慰着母后。
皇太后看着干女如此知冷知热地体贴她，心中顿时感到十分高兴。当天晚上，桂芬顾不上去石虎府第看望自己的儿子行简，留在宫里陪伴着母后睡觉。太后与桂芬这对特殊的母女之间，确实有说不完的贴心话，母女俩越谈话越多。母后一高兴，病也好了一半，精神也爽快了许多。
桂芬从母后谈话时得知，明天就是皇兄上朝的日子。
次日清晨，桂芬辞别母后，趁着文武百官上朝之机，即吩咐将三箱“江西贡品”抬进太和殿外等候着。她自己走进大殿，跪下奏曰：“启奏万岁，奴家从江西带来了三箱贡品，请万岁笑纳。”
乾隆皇帝见下面跪着的是御妹熊桂芬，顿觉一惊。由于是上朝时间，他还是镇定下来，一脸的严肃，没有和御妹打招呼。但一听御妹此言，便问：“是什么贡品呀？”
桂芬说：“回秉万岁，一箱是干旱枯黄的禾苗，一箱是抽白穗冇灌浆的空壳谷子，还有一箱是灾区百姓天天当饭吃的粃糠饼子。”说着，熊桂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木箱一只只打开。
乾隆皇帝笑了一声，说：“嘿，这算什么贡品？”
熊桂芬紧急接上万岁的话，说：“回禀万岁，怎么不算贡品呢？江西的老百姓天天吃的就是这个饼子。江西今年遭受了那么严重的水、旱灾害，老百姓还把自己当饭吃的东西送给朝廷，这应该算是最好的贡品。”
乾隆皇帝这才明白过来，说：“噢，你是说江西今年受了灾？”
“皇上看看奴家送来的‘贡品’便知真假。”
乾隆皇帝果然走下殿来，一箱一箱逐箱察看。看过之后，方知江西今年果真遭受了严重的洪涝、干旱灾害。于是下旨：
“免征江西今年的粮米赋额。”
熊桂芬当即应声跪下曰：“谢万岁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六二
在皇上赐熊桂芬“平身”之后，熊桂芬便站立起来。她转过身，顺手从装粃糠饼的箱子内拿出放在上面的两个特做的，颜色和大小都很像粃糠饼的荞麦饼来，自己先咬一口，一边使劲地大口嚼着，一边又跪下地奏请皇上：
“禀报皇上，江西的老百姓虽然遭受了严重的自然灾害，但是，还不要国家赈济，坚持自力更生，生产自救。老百姓每天都是靠吃这样的粃糠饼充饥，来度过难关。今天奴家就当着皇上的面，带头吃给大家看，看奴家在家里是不是天天吃的这种粃糠饼。”
皇上被御妹说的这一席话所感动，便下诏曰：“刚才朕看了，那一箱子粃糠饼子有不少。文武百官，一人分尝吃一个！”
于是，就有太监赶紧过来分发粃糠饼给百官。
当分发到和珅大人手中一个粃糠饼时，熊桂芬就站在和大人面前，故意挡住和珅观看众位官员的视线，两眼盯着和珅说：
“此饼属于皇上的赏赐，奴家想各位大人是一定要吃的。江西的老百姓遭遇特大的水旱灾害，颗粒无收，只得天天依靠吃这样的粃糠饼充饥度日。有的地方粃糠粉已经吃光了，还没有吃呢，只得到山上挖草根吃。和大人尝吃一个粃糠饼，一定要吃完！”
这时，众位官员有的边吃边将剩下的藏在衣袖内，而熊桂芬就站在和珅的面前，他是藏不了的。和珅天天吃的是山珍海味，哪里吃得下粃糠饼？只见他好不容易嚼了一半，便哽咽得连声咳嗽，两眼翻白，流着泪水。
裘夫人看着和珅的狼狈相，实在觉得好笑，但又不能笑。她望着众位官员，个个都在装着口中嚼咽的样子，手里都没有，便面对和珅，故意大声问道：“众位大人都吃完了吗？”
文武百官几乎齐声说：“我们都差不多吃完了！”
刘墉接着说：“皇上的旨意，谁敢违抗！我们都是大口大口吃，才有这么快吃完的。吃的时候，只要想起江西灾区的老百姓天天都是吃的这个，就不会感到难吃，相反，还都觉得有点香味，所以大家很快就吃完了。只有和大人吃得斯文，还剩一半没有吃完，可和大人决不会抗旨，我想和大人一定会吃完，不信，大家看着就是！”
熊桂芬又故意在文武百官中到处张望着，然后跪下奏曰：“启奏万岁，我发现分发粃糠饼，少了周凤吉和戴衢亨两位大人，不知这两位大人为何不来领吃这粃糠饼呢？”
乾隆皇帝听御妹这么一说，才想起了周凤吉和戴衢亨，便说：“此二人为征调江西军粮之事，现在还关押在狱。”
皇上于是下旨：“恕周凤吉、戴衢亨二人无罪，即刻释放，官复原职。钦此！”
刘墉上班奏曰：“启奏万岁，周凤吉、戴衢亨二人是蒙冤入狱，他二人不会自愿出监的。此事由和中堂而起，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该由和中堂亲自处理才是，也免得他们与和中堂之间今后心存隔阂。依微臣看来，请皇上下旨，令和中堂亲赴天牢，接出周凤吉和戴衢亨，宴赔不是，消除误会，和睦共事，同保大清江山！”
皇上果然又下旨：“刘爱卿言之有理。命和中堂去天牢接周凤吉、戴衢亨出狱，并设宴赔礼道歉，以消除隔阂！”
满朝百官齐声高呼：“吾皇圣明！万岁，万万岁！”
【注①：见《新建历代人物录》第一卷183页“曹秀先”条。
| 义 | 门 | 裘 | 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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