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朱同：《秃鹫的温柔》
【总第057701期】
秃鹫的温柔
作者：朱同
今年五月，中国与非洲国家布吉纳法索恢复了外交关系，25年前曾在这个国度工作过三年，故思绪又把我带回到那里。
布吉纳法索首都瓦加杜古城西五公里处有一处牛羊屠宰场，出场的牛羊肉除供首都销售外还供应其他城市。因而每天会产生不少生产血水和牛羊身上不能食用碎皮骨头之类。该屠宰场没有任何垃圾处理设施，然而屠宰场周边并无腐臭现象。气候干热是一个因素，但当你抬头仰望天空，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刚到瓦加杜古不久，我就注意到住地以西几公里外的上空盘旋着大群的飞鸟，但看不清是什么鸟。一次外出办事路过，才知是家屠宰场，天上飞着的全是秃鹫，足有好几百只。这样一大群秃鹫守着屠宰场，难怪没有腐臭现象，任何一口废弃的牛羊下水和骨头上残肉都不会剩下的。当然，这些秃鹫要清理的还不止是屠宰场的废料，方圆多少平方公里所有地面上的动物尸体都是它们要清理的对象，所以人称秃鹫为非洲荒原的清洁工。
工程项目组驻地在郊外，城里办事处就我一人，那时太太还没来。平时工作忙不觉什么，一到周末就感觉有些孤独。为排解寂寞我常在周末分别请项目队，使馆和其他中资公司的年轻伙伴们来办事处聚聚。他们大部分也是单身，所以乐于来我这里热闹一下。招待很简单：备些酒水饮料，拌上一大盆沙拉，买些好部位生的牛羊肉，架上烤台，自助，谁吃谁自己去烤。喝酒聊天，常常尽兴半夜而散。
又到周末，为晚上聚会，上午外出办事顺路直接在屠宰场买了半扇带骨羊肉。回来后，我把好肉剔下来用于晚上烧烤，看着案子上剩的一堆羊骨和筋头巴脑，我突发奇想：如把这堆东西丢在院中，会不会招来秃鹫呢？说做就做！
可是，一个中午过去，那些羊骨和筋头巴脑还静静地堆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上面已落满苍蝇！先去睡个午觉不去管它了。正将朦胧睡着之时，忽听房顶铁皮瓦上传来“咚！咚！”两声重响。直觉告诉我：秃鹫真的来了！我赶紧起床站在百叶窗后，静等秃鹫从房顶飞到院中享用那些残肉。片刻后，果不其然，两只秃鹫从房上飞落到院中。
落到院中的两只秃鹫，能看出是一长一幼。是母子还是父女无从辨别。非洲荒原上除了狮子豹子等大型食肉动物外，秃鹫也算是食物链的上端了，一飞落便旁若无人地直奔食物而去。长鹫先是将地上筋头巴脑啄起喂给幼鹫，后者毫不客气，三口两口吞到肚里。然后，长鹫用爪踩住骨头，开始用尖利的喙将骨头上残肉一丝丝撕下喂到幼鹫口中。秃鹫给人的一般印象是长相丑陋，争抢食物时极为凶狠还脏兮兮专爱食腐臭。而眼前的两只秃鹫却显得很干净，脖子以下深褐色的羽毛在阳光照耀下颇有光泽。
成年秃鸳斯斯文文在清理着骨头上的残肉，幼鹫则耐心静静地等着成年鹫将用喙撕下的肉丝喂到自己嘴里。长鹫在将肉丝递给幼鹫那一刻的目光竟是何等的慈爱。我在百叶窗后静静地观看着，自始至终都没看见长鹫将一丁点儿肉丝咽到自己肚里，心中竟蒙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长鹫大概知道自己还有能力参予鹫群食物的抢夺中，而此时的幼鹫还没有这种能力，离开父母的喂养只能是饿死。就这样，长鹫将骨头上的残肉剔剝得干干净净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带着孩子腾空飞向远方。
我租住的别墅小院并不大，约百八十平米，周边还有房屋，树木和花草，秃鹫到底是凭视力还是嗅觉发现这块羊腿骨和筋头巴脑的，我至今也没想明白，但是见识到了秃鹫还有真实温柔的一面。
朱同，1955年4月生于北京。曾下乡当过知青。82年从北京外国语学院（现外语大学）毕业后，长期从事外经工作，在国外工作多年。曾担任中国水利电力对外公司总经理助理，08年调中地国际工程有限公司任副总经理至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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