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家诗（一百三十六）——山园小梅

山园小梅

林  逋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大家好，我们继续来欣赏千家诗的七言律诗部分。今天，我们要来一起鉴赏的是来自于北宋诗人林逋的《山园小梅》。提到作者林逋，大家也许会感到有些陌生，没有关系，在这里呢，请大家要先去复习一下我们在七言绝句系列中学习过的一首诗，就是王淇的《梅》，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呢。如果还有些许印象，那就一起来回忆一下这首诗的后两句“只因误识林和靖，惹得诗人说到今”。那这里面提到的林和靖，便是我们今天要来看的这首诗的作者林逋，从王淇的诗中，我们也可以得知这位林逋就是因为吟咏梅花而得名的。下面我们就来详细介绍一下这位大神一般的人物，林逋，字君复，谥号“和靖先生”，所以世人皆以“林和靖”称之。他是北宋年间的名士，为人淡泊名利，一生都没有做官，隐居于杭州西湖的孤山之上，也没有娶妻生子，终日与梅花、仙鹤作伴，自称“梅妻鹤子”。今天，在孤山上，还有“放鹤亭”与“林和靖先生墓”，都是名胜景观，大家有时间也可以去瞻仰一下这位十分特别的先贤。而他最有名的一首诗，就是这首专门描写梅花的《山园小梅》了。这首诗可谓是描写梅花的诗篇中最脍炙人口的经典作品了。

诗的题目“山园小梅”，顾名思义，便是山中花园里的梅花。因梅花形态很小，故而称“小梅”。那既然这首诗能在中国古代浩如烟海般描写梅花的诗篇中脱颖而出，被人千古传诵，想必一定有它的独特和过人之处。下面我们就来一起领略一下这首名篇的内容。

先来看首联“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众芳”这里指的是各种各样的花朵。“摇落”即凋零、败落。“暄妍（读作‘宣言’）”这里是明媚艳丽的意思。“风情”即风光、风采。“向”在这里是归向、集中的意思。所以，这两句诗所描述的内容便是，在这寒冷的季节中，百花都已凋零败落，只有那小小的梅花还在明媚艳丽的独自盛开着，几乎将这小花园中的风采景致全都占尽了。

再来看颔联“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疏影”是指梅枝的形态非常的稀疏，梅花是先开花，后长叶，所以在开始的时候花朵就显得很是稀疏。“水清浅”即清澈见底的水面。“暗香”是指梅花发出的清幽香味。“浮动”即香气飘散的样子。“月黄昏”指黄昏时分月色朦胧。所以，这两句诗所形容的景象就是，梅花那疏朗的影子，横斜着倒映在清浅的水面上，而它那无比清幽的香气，则飘散在这月色朦胧的黄昏之中。

接着看颈联“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霜禽”是指羽毛如霜一般洁白的禽鸟，考虑到林和靖梅妻鹤子的生活状态，这里应指仙鹤。“偷眼”即偷看。“粉蝶”即蝴蝶。“合”在这里是应该的意思。“断魂”这里是形容极其的神往，像掉了魂一样，因为冬天没有蝴蝶，所以这里是诗人的一种想象。所以，这两句诗所表现的内容就是，连那在天空中翱翔的仙鹤，都被梅花的美丽所吸引，还未落下来便忍不住偷看梅花的姿容，蝴蝶如果知道梅花是如此的艳丽，想必也一定会十分的向往，就像是掉了魂一样。

最后看尾联“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微吟”指小声的吟咏。“狎（读作‘侠’）”即玩赏、亲近。“檀（读作‘坛’）板”是指用檀木制成的拍板，在歌舞或演奏音乐时用来打拍子，这里泛指乐器。“金尊”即金樽，指精美珍贵的酒杯。所以，这两句诗所要表达的含义便是，幸好有我的浅吟低唱可以和你亲近，用不着那些俗人敲着檀板，举着金樽来附庸风雅了。

我们看，诗人既然被称为“梅妻鹤子”，自然是整日与梅花仙鹤作伴，那么在他的眼中，梅花便被赋予了一种人格化的美丽与高洁。所以在诗的一开始，他便强调，众芳摇落，只有梅花还在独自美丽的盛开着，这本是正常的冬日景象，但在他的笔下，却有了一种超凡脱俗，清高雅致的感觉，一下子使得梅花的风格品质变得十分的形象立体。而接下来的两句，可谓是本诗最为令人称道的两句。他几乎将梅花的形态和神采刻画的淋漓尽致，简直就是一幅优美素雅的梅花倒影图。疏朗的花枝，点缀着几点精致的寒梅，倒映在那清浅明净的潭水之中，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相得益彰。它那清幽芬芳的暗香，不张扬，却又弥远，沉厚，在这朦胧的月色之下，更加的令人陶醉其中。所以，后来的南宋著名词人姜白石在写梅花的词时，就以《疏影》、《暗香》作为词牌，可见其对这首诗的推崇和敬意。而如此美丽，如此风情的梅花，就连那翱翔于九天的仙鹤，和那婀娜多姿的粉蝶，都将折服于它那与众不同的绝世之美。虽然这里不过是诗人的一种拟人化的夸张写法，但是却从侧面烘托出了梅花的娇美可爱，使梅花的形象愈发的丰满起来。在诗的最后，诗人已经将梅花视为知己，视为伙伴，用最简单，但却最真挚，最深切的浅吟低唱，与它相近相亲，只有这样的互动，才应当是梅花最为喜欢和欣赏的，才最能体现出梅花那种高洁淡雅的品格与气质。而那些凡夫俗子，只知道推杯换盏，演奏着低俗嘈杂，不堪入耳的陈词滥调，又怎么能配得上梅花的精神和情趣呢。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诗人用最美好，最高尚的词语来描写梅花，赞美梅花，实际上是一种自比，是以梅花那样的品格来对照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理想。所以，花亦是人，人亦是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