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活

回了一趟甘泉,又上了一次酒场。来回被敬酒,又离座给别人回敬,忙不可迭。猛地瞅见盘子左小角有一片回锅肉,细腻红润,特馋,刚要去夹,有人转了一下桌子,盘子就跟着移动,飘远,等转完一圈再过来,盘子还是那个盘子,但那块肉已杳无音讯,不知道被那个不地道之人先下手为强了。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就是没有人提议我唱歌。众所周知,一般上了酒场,我都得高歌一曲,最近刚学了一首《呼伦贝尔大草原》,调门悠远,反复学,等到终于可以表现一番了,但大家只顾吃菜喝酒,根本不动听歌的心思。一串美妙无比的音符就这样卡在喉结中间,丝丝缕缕,缠缠绕绕,进退不得。如此,酒到了肚子里也折腾,得不到安抚,也缺乏较好的存放。
        人到中年这个阶段,难活!不喝酒,会流失一部分朋友;不打麻将,又流失一部分朋友;不串门子,又流失掉一部分女朋友。流失到最后,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孤灯愁眠,世界冷清得死寂一般,活着还有甚意思?
        到了广场,看看广场舞吧!冬天了,那些女的穿的厚的,超短裙换成了老棉裤,捂的严实的,动作拖沓,步调杂乱,与偌大个音响极不和谐。河南口音的耍猴人,脸冻的铁青,手粗糙成裂谷碎壑,用鞭子使劲抽打那猴儿,猴子七躲八闪,极不愿意表演。围观者三二人,目光呆滞,精神颓废,毫无掏钱施舍的意思。他乡沦落,只为谋生,和那一片被寒风吹远的树叶差不多。
         喝了酒,难活。原先是酒瓶不倒人不倒,现在是一杯下肚即眼神迷茫,勾出醉意。随后的几日,胃难受,胀气,消化不良。去做胃镜,生不如死,还好主治大夫挺漂亮,语速舒缓,像流动的一江春水,冲的人不知所措。医生说,你这种情况,以后坚决不能再喝酒了,我说如果让我彻底戒酒,除非把世上美女斩尽杀绝。她一愣,差点跌倒。
         这几天难活,闭门不出,也算清静了片刻。约我写东西的,我就说手疼,写不成;约我爬山的,我就说腿疼,上不了坡;约我吃海底捞的,我就说胃疼,下不了咽;反正能找到的理由都找了,等那天我不说疼的时候,估计也就死球了。
        活着难受,持这种想法的人恐怕不在少数。某日,去延安向阳沟一带闲逛,遇见一列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哭哭啼啼地,蓦然觉得那棺材里装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就站在人行道边缘上喃喃自语,哭甚了,死了死了,一死百了。
       突然,妖风穿背,一个趔趄,发现还活在尘世上。时近黄昏,倦鸟归山,店铺开始掌灯。我整了整衣角,又顺着灯火,向滚滚红尘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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