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母亲又陪我逛街了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三部,《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我一直觉得母亲真恓惶,——穿件衣服,都不能随心所欲,还得顾及那么多。
母亲又陪我逛街了
文 ‖ 张亚凌
周末,走在街上,有种很强烈的感觉:母亲又陪我逛街了。
径直走进商场,只是徘徊在老年人服饰区。
那件白底的短袖,浅紫色的碎花儿,不张扬不扎眼,正合母亲的风格。想象着母亲穿上的情形,想象中她又是嘴角一撇,嗔怒道:“钱是没妈了还是没大了?又糟蹋。”母亲总是那样,只要带着她,只要让她看见衣服上的标价,她就弹嫌这儿弹嫌那儿,结果最终只有一个——不买。
就像此刻,满眼都是老年人的衣服,时尚又耐看。可真要给母亲买件衣服,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母亲穿衣服,绝不穿在她看来“不符合自家身份”的衣服,理由很简单:既要自家穿着舒服还得别人看着顺眼,还不能把人家的衣服比得寒碜,让人家觉得心里不舒服。这就难了:农村老太太身上普遍穿的,我看不上眼;我看上眼的,母亲又觉得把别人的衣服比得寒碜了。
我一直觉得母亲真恓惶,——穿件衣服,都不能随心所欲,还得顾及那么多。至今还记得母亲给我的解释,“自家穿衣,还得叫人家看着心里舒坦”。
进了几家商场,看的都是老年人的衣服,目光从衣服上滑过,想象着母亲穿上的情形,突然有泪滑落:我早已是没妈的孩子了。纵然有天大的委屈,纵然有成江成海的泪水,也只能在心里翻江倒海了。
街道边有一连串的小吃车,不是烤就是炸。此刻,孩子大人们正吃得满嘴流油。我走过去,要了几串,还没送进嘴,似乎又看见了母亲冲着我笑。
记得那次是拉着儿子陪着母亲逛街。问了母亲,她说自己不吃,我就直接给儿子买了他喜欢吃的。我的做法引起了母亲的极大不满,她当时就责怪我:“你咋不吃?人有大小,口没大小。”我笑着应了句,我都是当妈的人了,又不是碎娃娃,吃不吃都没意思。“你能大过我?只要妈在,你就是碎娃娃。你想叫你娃吃好吃的,我也想叫我娃吃好吃的,——给你也买上。”
每每想到那件事,我就想笑,结果就是笑出了泪:再也没有人这样贴心地疼我爱我了!
走在南街,我买了两双袜子,店主准备给我装进小塑料袋时,我挡住了:“不用装了,两双袜子,装进我包里就行了。”
和母亲上街,她总是自然归类,很少让店主再破费塑料袋的。用母亲的话说,塑料袋也是人家掏钱买的,不浪费。能装在一块的,就装在一块。和母亲逛街买东西,绝不会大袋小袋大包小包,她总会为店主们节约下一些袋子的。对母亲来说,不能浪费,最终的受益者是谁都一样。
进一家商场时,身后有个老太太,我将皮条帘子挑起,直到她也走了进来。一回头,又看见母亲冲着我笑。
还记得第一次带母亲进“北方大厦”,扭身给她说话时,才发现她并没有紧跟着我。再往后看,她竟然拉着玻璃门,别人进进出出的,她俨然成了老“门迎”。急急过去把她拉开,她却很委屈地说:“人不停地进,手拿不开。”我能想象得出,母亲正准备进来,发现后面跟着人,顺手就帮忙把门拉住,结果就……
走在街上,处处都看见了母亲的影子。真高兴,母亲又陪我逛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