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縷 曲 集
遠山之巔，星穹之下。
邂逅君子，温其如玉。
金縷曲·西曆除夕次清揚詞友韻
我亦空空手。聽清音、重洋遠隔，夜吟星斗。忽憶當年三二月，紅綻枝頭豆蔻。尋夢影、似無還有。最恨韶光留不住，歎伊人、那得長相候。雙鬢白，枉思舊。
神州瘴霧沉埋久。問何時、春回海外，燕飛垂柳。剪却離愁千萬縷，放眼湖山綠透。書此意、嚶鳴求友。唤取蘭舟重蕩槳，但同心、休論誰和某。天地闊，酌新酒。
金縷曲·初見夢仙，以為垂髫少女；夢仙亦云人多誤認。清揚謂可成一詞，並代為起句，因作
一誤因長髮。乍相逢、雌雄莫辨，似雲飄拂。疑是小姑來綠野，玉面雙眸清澈。誰料得、生成仙骨。昔有留侯如好女，憤秦皇、曾奮沙中鐵。千載下，仰豪傑。
聞君夙志非凡物。羡林逋、妻梅子鶴，畢生高潔。冷看人間金粉醉，蜃氣樓臺變滅。抱耿耿、心光同月。暫向詞壇舒妙手，探驪珠、終往琳宫闕。蓬島望，海天越。
（注：夢仙近年連獲海岳杯、真茶杯、湘天華杯詞賽冠軍，已出家學道矣。）
金縷曲·前詞既成，興猶未盡，又得數句為夢仙寫照，清揚促成之
劉子真奇絕。任佳人、千嬌百媚，視同無物。前世老君爐火煉，莫訝郎心似鐵。問底事、霞紅雙頰？惟喜桂花黄釀酒，醉朦朧、步步行蹉跌。松影下，夢為蝶。
記曾聯袂飛雲躡。俯塵寰、軒轅岳峻，眼中空闊。叠唱新詞吹玉笛，白石青蓮來接。甚四海、干戈難歇。安得靈霄呼壯士，挽銀河、净洗龍蛇血。仙客聚，照圓月。
（注：戊戌春，與夢仙及諸友登黄山，同賦《甘州》，今年冬季共游徽州，作《齊天樂》存念。）
金縷曲·清揚云，新年度假先洗棉被，因作詩寄友而忘却烘乾，深夜尚難入睡，囑為此解
天外神游遠。眺滄溟、長思姊妹，悵難相見。心血凝成新句麗，寄與微波繾綣。正夜午、鐘聲催旦。錦被未烘冰尚結，但彷徨、何處尋春暖。風料峭，翠簾卷。
生涯莫笑多凌亂。每匆匆、渾忘梳洗，蓬頭應慣。忍得寒時詩百煉，杜老千秋為範。風雅事、幾人能眷。試聽朱樓歌助舞，到深宵、鶯燕猶無倦。甘寂寞，此身健。
金縷曲·清揚又擬起句，為夢仙飲酒作
二誤因金斗。飲黄滕、盤煎錦鯉，翠添新韭。醉倒劉伶誰荷鍤，白眼看他雞狗。人道是、六經皆朽。自古聖賢寥落甚，剩壺中、日月長相守。哀濁世，遘陽九。
債臺高築酬詩否？趁微醺、靈泉奔涌，一揮而就。不用小紅吹簫伴，只唤謫仙為友。對夜雪、梅花開後。釀得幽香如酒味，任吟魂、飛去摩星宿。杯尚在，未離手。
金縷曲·清揚云上班後毫無詩興，因作
那得清吟興。但憐儂、塵勞鞅掌，亂愁交并。壓力不堪山樣重，百唤詩魂無應。向幾處、尋他踪影。想是浩茫滄海底，萬珊瑚、紅翠成幽境。魚正樂，共馳騁。
人間未許心澄净。甚年年、紛華競逐，銷磨真性。遥羡昔賢千載上，月下花前高詠。空太息、眾生皆病。瘦却腰圍青鬢减，照晨光、怕對妝臺鏡。風又冷，雪難静。
（注：1．清揚有落髮詞。2．清揚復信云，初讀两眼發光，再讀有凄慘之感。余謂國内千萬青年失業，就業者朝夕辛勞，仍不免解雇之危，拙作乃實錄也。）
金縷曲·憶家山有作
最愛青山媚。抱人來、依依不舍，女兒雙臂。列岫當窗新睡起，畫出長眉烟翠。休擬作、王嬙西子。霧縠披時思縹緲，换霞裳、朝暮妝為綺。疏雨過，净如洗。
稼軒詞筆天然麗。望遥岑、停雲賦就，玉簪螺髻。羈客情懷同約略，每在深宵夢裡。况减盡、元龍豪氣。收拾琴書歸去好，有岩阿、老屋峰高倚。彈一曲，伴流水。
（注：錢仲聯先生詩：“春山女兒臂，清切抱人來。”）
金縷曲·連日與清揚、夢仙同作此調，不無諧謔，而一掃胸中之積鬱，成第八首
擊節歌金縷。轉寰球、日昇西海，月斜東土。要眇心絲三萬里，繫得詞魂同住。奏寶瑟、旋宫變羽。古調瑰奇開境界，試清聲、雛鳳丹山翥。當子夜，墜花雨。
浮生每悵多虚度。望天涯、晨星落落，最難知遇。偶見吟壇真俊傑，一笑暢傾肺腑。銷塊壘、也須芳醑。酬唱未知窗凍雪，恍春風、满室吹温煦。珍舊誼，續新譜。
金縷曲·清揚云，詞愛稼軒，不喜夢窗，因作
七寶樓臺燦。笑吟壇、詞流百輩，手摹心眷。砌玉雕瓊争炫目，真意偏難一見。誰可及、稼軒雄健。鰲擲鯨呿生氣出，掃浮雲、萬里奔雷電。長劍倚，耀星漢。
蛾眉卓識應同贊。更思量、斜陽煙柳，也曾凄怨。天水遺民懷故國，掩抑曲中腸斷。但廣納、英華烹煉。眉嫵碧山窗釀夢，唤騷魂、共筑靈祠奠。揮彩翰，任舒卷。
（注：1．張玉田謂夢窗詞如七寶樓臺，碎拆下來，不成片段。王觀堂評南宋詞除稼軒外，白石、夢窗、玉田、碧山，皆一筆抹煞，胡適亦随聲附和，譏為“詞匠”。然稼軒豪婉兼容，非一味奔放，英雄、國士之詞，非常人可學。觀堂云:“東坡之詞曠，稼軒之詞豪，無二人之胸襟而學其詞，猶東施之效捧心也。”斯為篤論。夢窗詞自有其真價，善學者近代如朱氏彊村，當代有寇先生夢碧，皆出類拔萃。末流則徒事藻繪，無性情貫注，乃自身之病，夢窗不受其責也。2．現代女詞人吕碧城《浣溪紗》論詞云:“斯道尊如頂上峰，樓臺七寶未完工。故疆休被宋賢封。音洗筝琶存正始，律調宫羽變窮通。萬流甄采滙詞宗。”推尊詞道，繼武前賢而開拓新境，廣納萬流而存真去偽，持通變之論，識見圓融，在觀堂之上矣。）
金縷曲·清揚自改詞中“千斛”為“千頃”，寫夢仙嗜酒，夸大其詞，戲作
千頃波如酒。問劉郎、長宵痛飲，玉山頹否？盡吸西江原海量，碧落細斟北斗。正月皎、風清時候。三五詩朋來把臂，看觥籌交錯頻揎袖。輸酒令，罰無宥。
醉中百態休云醜。葆真純、心為赤子，未污塵垢。每見衣冠多濟楚，太息肝腸黑透。杯满酌、可呼紅友。我欲勸君毋嗜此，賦新詞只對梅花瘦。君不應，但摇手。
（注：1．張于湖詞:“盡吸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2．宋人羅大經《鶴林玉露》:“東坡南遷北歸，嘗與單秀才步田至其地。地主携酒來餉，曰:此紅友也”。）
金縷曲·庚子小寒前二日次和清揚原唱
袖此憑欄手。對高寒、森然入骨，膽難如斗。只似商蟲吟幽野，苦嚙林間草蔻。奈朔氣、更非秋有。總怕塵寰滋事詭，慕游魚、潛底逃霜候。明月下，夜潮舊。
梅花萬樹追思久。奈空餘、殘眉斷眼，帖然纖柳。料得春來鶯飛處，慣送斜陽紅透。賸鵠鷺、最堪為友。儻夢毫端桃源近，放長歌、願是參軍某。留偃蹇，置雞酒。
（注：草蔻藥用，功能祛寒。參軍，謂龐參軍。）
金縷曲·紅柳兄索詩，經年無所得，愧而寄之
不復經綸手。算惟餘、唾花墨底，憂懷千頃。翻取眉山應相識，偏著風華豆蔻。清狂事、人間曾有。夜雨珠簾吹不展，是閒愁、滴到濃時候。明月又，流年舊。
少年情性消磨久。莫思量、蒼雲白馬，灞橋羈柳。殘夢如灰如春縷，百態何堪看透。剩莫逆、兩三師友。自顧不才蒙記取，為先生、再作當時某。無限意，杯中酒。
金縷曲·與夢芙先生約賦夢仙長髮誤
一誤因長髮。任千絲、潑肩遮面，瀑垂雲拂。天下山川相濟楚，談笑衣冠明澈。悔未見、珊珊仙骨。最愛干將長射斗，爍鋒芒、比盡人間鐵。詞底事，同豪傑。
聞君不是池中物。看閒然、九州吞吐，小梅殊潔。元本青羊真羽客，冷眼江潮起滅。相伴得、畫梁痕月。俯瞰形神生光彩，倚高風、珠玉飛瑤闕。塵俗寂，古今越。
金縷曲·與夢芙先生約賦夢仙飲酒誤，用先生結句
二誤因金斗。最鍾情、盈尊花釀，壓盤青韭。浩飲高樓須談笑，管甚白衣蒼狗。更莫道、海枯心朽。醉玉頹山歌未歇，倍銷魂、千頃長廝守。狂狷態，十之九。
平生一日曾醒否？夢回時、草堂燕隱，洞庭雲就。酣臥梅床嗟小謫，嘯起騎鯨仙友。瀉妙語、夜潮來後。快意何妨追太白，溯天河、幻目皆辰宿。杯尚在，未離手。
金縷曲·庚子歲暮抒懷用清揚韻
擬著垂綸手。奈平生、頑愁貯滿，爛腸三斗。心似梅花甘長冷，不羨酣春丹蔻。逃名處、於今何有。天地昏霾難跨鶴，但吹笙、仍向緱山候。看九點，齊煙舊。
自嗟小謫紅塵久。任年光、凋榮門外，五株高柳。沈醉中宵吟情穩，澹月蓬窗新透。凝望遠、停雲懷友。枕上休貪蝴蝶夢，便夢醒、亦是槐安某。披髮起，復添酒。
金縷曲·嘯雲先生及清揚女史同賦余之長髮，次韻酬之
屢誤因長髮。記年來、閒人驚見，遇風披拂。呼作女郎聽已慣，笑醉金波澄澈。自抱得、梅花清骨。詞筆裁冰新賦就，奈廣平、心事猶如鐵。分付與，眾詩傑。
燃犀同探驪淵物。劫灰殘、零珠斷玉，至今瑩潔。一任白雲蒼狗變，懶問千秋興滅。但冷睨、秦時舊月。倚瑟沈吟空谷底，待媧皇、重補靑天闕。操古調，萬山越。
金縷曲·余入靑羊宮三月，今調至售票處，戲作此，嘯雲先生代為起句
門票憑吾手。客來時，紅包先送，再傾金斗。飲到醺酣人未少，坐倚温爐閒售。且莫怪、清狂依舊。漫向市廛尋大隱，便醉中、歲月長消受。窺世態，小窗口。
蒼生但解求神佑。慣頻聽、數聲寒磬，欲停還驟。笑閲紛紛名利者，為底風塵奔走。凝想處、初醒殘酒。檢點賬單知幾許，漸黃昏、一綫斜陽透。揮袂去，不回首。
金縷曲·西曆除夕次清揚、嘯雲詞家韻
君是拿雲手。正芳華、未名湖畔，望星摩斗。春至燕園風窈宨，曾賦枝頭紅蔻。更渡海、豪懷早有。桂折蟾宫香满袖，赴蘋城、錦繡前程候。波月影，黛眉舊。
嘆吾碌碌居夷久。怕回眸、当年猛虎，祗今衰柳。萬里鄕闗情䌫繫，世事真難參透。最快意、神交吟友。但願唱酬同意氣，處江湖、休管和誰某。齊賀歲，醉詩酒。
（注：清揚，網名“眉舊”，現居紐約。“蘋城”乃紐約雅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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