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 霸
作者 田 露
（2）
唐兴仁再点一锅烟，边吸烟边说:“传说当干爹干娘带携一个别人的娃，自已的娃就会夭折一个。换别人，我绝不给人当干爹，你是仇会的亲兄弟，自然就与我们也亲＂。唐兴仁忧郁了一会儿，把烟锅两磕，说:"给你两口子把这个忙帮了，祝你们早得贵子，儿女满堂"。仇阎王不会艾炙，但为了骗钱骗鸡他说自己会艾炙，还说是祖传的手艺。农村人不懂啥，胆大，有人卖挡就有人上挡，真有人找仇阎王搞艾炙。仇阎王贪财得很，不论谁上门找他搞艾炙，都不能空手上门，对空手上门者他会说出很多借口。他刚开始给人搞艾炙时，不论病是否有好转，都要收一只大公鸡和一十二元的正价。那时的一十二元最少要挣八天，因为没挣钱的门路。后来，他加收三尺红布，说他搞艾炙看病全靠师傅神哩，收三尺红布是师爷师傅的传授。他走到别人家里，硬是要蹭吃一顿饭才走，人到他家里看病，即就是吃饭的时候，他都从不给人饭吃。有几个小孩被他搞艾炙后哑了，也有傻了、死了的，人们不知道原因，就还有人去找他用艾炙看病。自从那次他半夜打婆娘，他婆娘骂他时说出了实话后，邻居才知道并俏俏地传出了他把人的娃炙死、炙哑、炙傻了的消息，慢慢地就没人找他搞艾炙了。给娃找干爹干娘是一件大事，因担心当了干爹干娘真夭折自己的孩子，好多人不愿当。不论对方是否答应，给娃找干爹干娘的人第一次去说的时候，都不能空手上门。只要对方有同意当的一点点口气，就必须拿上重情大礼去求情，才能把事说定。之后要看期，请赔客，办席桌，举行隆重的仪式，干爹干娘还要给干儿或干女给拜钱。仇阎王的女人是空手去唐兴仁家的，反而吃了人家两瓷碗蒸米饭。那年代没处买米，别说铜曲河那条河人吃不上米，就方园几条河的人都吃不上米。只有唐兴仁那队里种几亩稻子，每户能吃几顿大米。队里分给唐兴仁家的谷子少，又不好踏，一个人踏一天才够一家人吃一顿。仇阎王不想拿礼物上门，是把唐兴仁截在半路上说成给娃当干爹干娘的事的。那时候的礼物也就是两个玉米面蒸馍或一斤盐。唐兴仁家里娃多，比仇阎王家要穷好多倍，仇阎王没给他拿礼物，他虽然认为仇阎王有点失礼或看不起人，但他不计较，一口就答应了。按常规，在举行拜干爹干娘仪式前，仇阎王应该专程给唐兴仁夫妇送礼，而仇阎王没送。这时，唐兴仁夫妇完全可以反悔不当了，但他仍然没计较这事，不但继续同意当，还耽误了两天搞副业挣钱的时间，专程从大老远的地方回家，去臭气庄仇阎王家参加拜干爹干儿的仪式。别人是娃生下了才找干爹干娘，仇阎王是娃还在他婆娘肚子里就给娃找干爹干娘，图的是被命大的干爹干娘带携着能顺产生成，还图能健康长寿。唐兴仁在仇阎王火垅边坐半天了，没见仇阎王做任何准备，问:"仪式搞不搞，我忙得很，不搞我就走了"。仇阎王认真地说:"搞，咋不搞？你挣钱不在这一二天，别忙"。转身点了三柱蜡，再打了一茶壶水挂上火勾，就出去了。好大时候了，来了近二十个人，仇阎王给每人发支双羊烟，说:"今天我为即将出生的孩子举行拜干爹干娘仪式，由于孩子还没出生，时间也仓促，没准备席桌，把大家叫来作过见证，唐兴仁夫妇命大，我们请他夫妇给我的这胎孩子当干爹干娘"。仇阎王又去点然三柱蜡，拜了三拜，边烧纸边说:"方神:我今天叫来庄邻伙子作证，唐兴仁夫妇给我即将出生的孩子当干爹干娘，自今天起，唐兴仁夫妇就是我婆娘肚子里的胎儿的父母了，这个胎儿由命大的唐兴仁夫妇携带着出生长大，健康长寿”。举行这种拜干爹干娘的仪式，都要在席桌上给娃给拜钱，祝娃健康长寿。这个仪式即没席桌也没娃，大家没想到要给拜钱。仇阎王见没人给拜钱，就说;"我给即将出生的孩子十二元长寿钱，真心祝福我的儿女顺产、长寿。其它人没准备给，也不想给。唐兴仁想:"即没娃，又没席桌，不应该给拜钱，主人给了，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不给拜钱也不好看"。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十二元钱。这十二元可买一百斤粮食，供缺粮的唐兴仁一家吃十几天;这十二元要唐兴仁苦挣六天。还耽误了两天挣钱的时间，等于唐兴仁当这个干爹共出了十六元。仇阎王的大哥仇会也给了十二元。其它人都碍于情面，回家拿钱，各给了一元二角。仇阎王留大家喝茶，庄邻伙子都走了。唐兴仁饿得肠子贴后背了，也走了，去了仇会家幸好仇会的女人专门给唐兴仁做了萝卜炖猪腿。仇会与仇阎王两家只一门之隔，说话声音一大，就能相互听见。唐兴仁还没吃到半碗，仇阎王听见嫂子家做了萝卜炖猪腿，就赶去了，说:"你是娃的干爹，再咋也应该在我家里吃饭。嘿!怪不得把你留不住，原来嫂子给你做了好吃的"。唐会的婆娘宋早娃知道仇阎王又来蹭吃的，就给舀了一大碗，仇阎王边吃边说话，故意让他婆娘听见。他婆娘张英娃也来了，端起碗就吃。唐兴仁虽饿，吃一碗饭不得饱，但想着仇阎王两口子来蹭吃过两碗，饭就不够了，得留点让仇会两口子都吃一碗，吃完一碗，转声就走了。凡与仇阎王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仇阎王的贪财。唐兴仁这次就算见识了。仇阎王的婆娘张英娃顺顺当当地生成了这一胎，男娃，把仇阎王高兴疯了，给娃取名仇顺娃，他说意思是全家事事顺。仇阎王夫妇的运气好了，张英娃这胎顺产了后，后面的胎胎顺，接连生了两胎女子后，又生了一个儿子，要不是计划生育结扎了，说不定还要生几个。仇阎王给小儿子取名仇霸，有人问仇阎王给娃取名仇霸是啥讲意，仇阎王只笑不答。仇阎王夫妻走了顺运，得了两儿两女，而唐兴仁的女人宋良娃在张英娃把仇顺娃生成后的第二个月，把第六胎生成了但没养活成，生下几天后就夭折了。唐兴仁夫妇不得不相信给人当干爹干娘，带携了他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要夭折的古人言。臭气庄距唐兴仁庄不到二里路。仇顺娃小的时候由仇阎王领上给干爹干娘拜年，长大后自已去给干爹干娘拜年。唐兴仁家虽然穷得没钱把床上的烂席换上新席，没钱给娃和大人买布做件新衣服，没钱供四个大娃上小学，没钱买食用盐，但每年都要给拿两个玉米面烝馍来拜年的干儿子仇顺娃给二元压岁钱，还要拿四个蒸馍去还礼。唐兴仁的大儿子唐蠢才埋怒自已的爹不会算账，说拿四个馍给仇顺娃家还礼已亏两个馍了，还要再亏二元钱，亏一年就算了，还要年年亏。仇顺娃每年拿两个蒸馍给他干爹拜年，一直拜到师专(中专)毕业，当上公办老师后再没给他干爹唐兴仁拜过年。不过，他结婚时请过他干爹，修房时问他干爹帮过几天苦力。这是后话。仇阎王怕下苦力挣钱，还想搞艾炙挣钱。没人找他搞艾炙了，他就骂婆娘，打婆娘，怪婆娘话多，害得没人找他搞艾炙了。他还经常在点蜡、烧纸信神。仇阎王的大儿子仇顺娃上中专了，小儿子仇霸刚上小学一年级。仇阎王很需要钱，但他怕吃苦，不割竹子串竹芭子卖，不烧炭卖，不挖药材卖着挣钱，没钱了就晓得跟他哥仇会借。仇会的大儿子高中毕业后在当民办教师，每月领一十七元五角。仇会夫妇不会手艺，全凭勤快，下苦力烧炭、割竹子串笆子卖着挣点钱。儿子大了，眼看快到结婚的年龄了，一家二代三口人还住着老人分的两间房，下苦挣钱的目的就是想在自家门前，楼院坎下那点老人分给他的地方，把两间圈拆了，给儿子修两间小小的楼房哩，哪有多余的钱给人借？但他特别关心他的亲弟弟仇阎王，说要帮亲兄弟把大儿子仇顺娃供到师专毕业。只要他兄弟仇阎王张口借钱，他就是找人借，也要帮这个亲兄弟。仇阎王找仇会借下生产队的钱是一百八十元，借下他个人的钱是二百二十元，总共四百多元。庄邻伙子都知道仇会对亲兄弟仇阎王的帮助很大，没有仇会这样的亲哥借钱帮助，仇阎王就无法把大儿子仇顺娃供到高中毕业，再到师专毕业。仇阎王借下生产队集体的钱没还上，因这事把仇会的队长免了。仇阎王给他哥仇会说:"哥，把队长免了你别怄，免了也好，当队长没啥好处，光是操的心多，不当了心闲。你好意在先了，你先替我把队里的钱还上，我挣下了就给你还"。其实仇会早替他把钱还了，而他给庄邻们说是他哥仇会把钱贪污了，他没借过队里的钱。他婆娘张英娃说:"你借下的钱就应该还，你把哥害的当不成队长了，你咋能说昧良心的话，你咋能安不还的心？哥哥和嫂子可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不能干这种昧良心的事"。仇阎王说:"你个烂婆娘懂个啥，我故意把钱不还，还要去公社偷着告他，说他贪污公款，只有把他搞垮了，他不是队长了，我才好把他楼院坎下修了猪圈的那地方弄来了修房，不然娃大了，我们没地方修房"。张英娃怕仇阎王打她，不敢还言，看男人出去了，才说;"嘿，咋是这种没良心的人啊!"仇阎王腰杆慢慢地硬了，有点用不着他哥仇会了，不但把仇会不叫哥而改称为老大了，还要一步一步地算计关心了他一生、在他人生最关健时和最困难时帮助过他多次的亲哥仇会。仇阎王点支双羊烟，坐在火垅傍边吸烟边想，想了一陣，叫上婆娘，拿上锄头和铁锨去他哥房背挖坑。张英娃问仇阎王:"挖坑干啥，这是嫂子家的地方，嫂子两口子叫你挖不？"仇阎王用力把烟头往仇会墙上一扔，说:"我有办法叫老大答应我挖。他在人上人下说他帮我着哩，离了他，我还不活人了，我挖这个坑就是要他家自此不如我家好过"。张英娃不同意挖，说:"你不应该害嫂子一家，她两口子对我家有恩。你挖个坑也不起作用"。仇阎王用自信又神秘的口气说:“到时你就知道起不起作用了。我庄里总共不上10户人，端国家铁饭碗的就有好几个，你知道这是为啥不？因为房背的这个山风水好，尤其是伸到庄背的这个士包，风水就在这里，你看那几个工作人的房都在这土包的正面和东北面。我在这里挖个坑，搭几片木板板就成厕所了。这个臭粪坑正对准老大家的庭房，把风水坏了，老大家就会一年比一年穷，他当民办老师的独儿子就不得转正了，就民办教师都当不成了。而我的仇顺娃师专一毕业，国家就安排工作，硬棒棒，响铛铛的国家人员"。
作者简介：
田露，定居甘肃，爱好文学，在纸刊杂志和网络平台发表过小说、诗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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