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一棵树的告白

 一 棵 树 的 告 白

 山东德州   橘  子

  没人能体会一棵树的心思。身为一棵树是悲哀的!没脚,没手,不会哭,不会笑,还时常被人们诟 言为“榆木脑袋”“半截桩子”,树站着不动也中枪,树也很无奈啊!

  如果说能长成那种高大挺拔的大树,屹立在路旁或高岗,鸟雀凤蝶绕树三匝为之歌唱;小草野花匍匐脚下为之瞻仰,就连路过的行人也会站在它的浓密的树荫里遮雨、纳凉,还会拍着它的巍峨的身子赞叹:呵!好大一棵树。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是那么的高大挺拔;不是那么的魏然耸立,至少是一棵小巧的紫叶李或者是俊俏的白栎树,哪怕是一棵直溜溜的千层春也好啊!可它偏偏是棵歪脖子杏树,是的,歪脖子树!

  这棵杏树未萌芽,还窝在小小的杏核里,埋在温热的黑漆漆的土壤里的时候就志高远大。它时常在想:我会长成什么样子呢?参天大树!栋梁之材!另外还要结出硕果累累!要成为一棵出色的树。这样想着的时候,它按耐不住内心的澎湃,于是它又使劲儿拱了拱头顶的土,“哎呀!这里有一个小嫩芽啊!”,一个尖细的孩童的声音,吓了它一跳,就是这一跳,成全了它破土而出的梦。它惺忪地眨眨眼,看着这个陌生的白花花的世界,有蓝天有白云有太阳。嗯!和自己梦想的基本一个样,于是它又使劲儿伸伸脖子,纤细的脖子伸得老长。初春的阳光暖洋洋地晒在它身上,和它身旁的那棵粗大的木头桩子上,于是它又惬意地伸了伸脖子。当它眺望着远方,努力奔赴在实现梦想的路上的时候,一场倒春寒突然来访,犀利的小北风像刀子一样划着它的脸,它只好缩了缩脖子,瑟瑟发抖地伫立在冷风中。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那棵木头桩子有了窸窣的动静,仿佛一夜之间冒出了点点星绿,像眼睛一样明亮,“嗨!伙计们,快看啊,这个丑东西是谁啊!”,那些星绿唧唧喳喳地说,杏树惊讶地抬头瞧一瞧,这时它才发现它的脖子歪啦!它成了一棵丑陋的歪脖子杏树。

  这棵委身栖息在大树底下的歪脖子杏树,心里有太多的不屈服,它不甘心自己的命数。当每天的太阳升起时,缕缕金光铺洒大地,大树那伞一样的树冠几乎遮住了所有的阳光,歪脖子杏树只能踮着脚,侧着身子,歪着脖子,使劲儿地朝着光明的地方生长,这样一来它的脖子更歪了。大树戏弄它,愈加地挡住光线,不留一丝缝隙;小鸟也欺负它,时不时地站在它头顶上撒泡粪。

  阳春三月里,歪脖子杏树孤注一掷地积攒了所有的力量,开出了几朵瘦瘦的白色的小花,因为它是一棵杏树,它要完成作为杏树的使命。纵使无人喝彩,也要活出精彩。

  那是一个清凉的夏夜,透明的小蚊子忽闪着柔软的不知疲倦的翅膀,嘤嘤嘤地在耳畔轻吟,周围一片寂静,这些蚊虫使得夜更加静谧了,仿佛正是它们用魔力定住了这寂静一样。突然,刺耳的“刺啦刺啦”的电锯声惊醒了这寂静,也惊醒了杏树,随即,那棵大树应声倒下,扑通一声,震耳欲聋。歪脖子杏树亲眼看着人们像拉香肠一样,一截一截地把大树据开,随后装进了大卡车,码得整整齐齐。当第二天的朝阳照到歪脖子杏树的身上时,它被强烈的光线刺激得睁不开眼睛,它的身旁只留下了一截圆形的磨盘一样的树墩儿,一些白色的散发着呛人气味儿的锯末被一群蚂蚁误当粮食,搬来搬去。歪脖子杏树叹了口气,正了正身子,它似乎不太习惯独自直愣愣地站在空旷的没有遮挡的太阳底下了。

  当秋风吹落第一片叶子的时候,歪脖子杏树的枝头上仍挑着几个绿呼呼的干巴巴的果子。一只小鸟飞过来,啄了一口,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飞走了。“瞧!这棵树多美啊!”,歪脖子杏树眨巴着眼睛,吃惊地看着跟前的这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儿,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能体会那种心情吗?当一个备受厌弃的人,突然听到赞美的声音的时候,是会发疯的!歪脖子杏树激动得树枝乱颤,它甚至想扑过去,在那老头儿光秃秃的额头上亲上一口。老头儿绕着它从上到下摸了一遍,像欣赏美人儿一样,嘴里一个劲儿地夸它美。第二天山羊胡子老头儿领了几个人来,他们又细细打量着歪脖子杏树,不住地点头。

  一个礼拜以后歪脖子杏树变成了一座树雕,静静地躺在一个硬邦邦的冰冰凉的大理石台子上,很多人围着它看,有合影的;有拍照的;有竖大拇哥的,啧啧啧地赞美着它。有人说它像蟠龙,有人说它像飞马,也有人说它像蜈蚣……

  这棵树沉默着,它时常闭着眼,像位历经沧桑的老者一样,回忆着过往,回忆那片阳光,那片土壤,那棵粗大的木头桩子,“嗨!伙计们,快看啊,这个丑东西是谁!”,这一切都恍如隔世……

  是的,它怀念,那时,它至少是棵树。

责编:丁松   排版:何苗

作者简介

  

鞠迎春,笔名橘子,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常见于《山东工人报》《德州日报》《德州晚报》《齐鲁文学》《德州》等报刊,有作品获山东省职工原创文学大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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