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乐朗诵】潘大林:过年
配乐朗诵
贵港市作家协会
贵港广播电视台
贵港市大布山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联合出品
杀猪过年。(网络资料图片)
童年时,过年是寒假,是闲散,是嬉闹,是串门,是爆竹,是偶尔的新衣,是一角几分的压岁钱,更是煎炒得滋滋冒油、香气四溢的肥猪肉。
在那缺油少盐、清汤寡水的岁月里,偶尔啖一顿肥肉,该是多么大的享受啊!因为平日里吃肉总是受到限制,家里人口众,孩子多,偶尔买肉回来,即使有一两斤,分切煮熟,摊到每个人的碗里,就只有两三小块了。吃起来,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那诱人的香气刚刚勾起食欲,碗里却就无以为继,惟有猛吞满口酸不溜秋的清涎。
长长一年里头,唯一能够大解其馋的时候,就只有过年了。
过年时,生产队里总要杀上几头肉猪,那往往是队里猪场饲养经年、肥膘总在成寸厚的大白猪,那时正兴大锅饭,分什么都按人头,我们家有十多口人,能分到十数斤之多,那该是多么可观的一大堆肉啊!
杀猪一般在大年三十那一天,天还没亮,许多人就爬起床,大人要去帮忙,小孩则去看热闹。
猪场的天井里点起明晃晃的汽灯,到处挤满了人。临时充当杀手的后生们高卷衣袖,英气勃勃、趾高气扬地吆喝着、忙碌着。猪们一头又一头被擒拿捆绑、捅刀放血,凄厉的叫声,给小山村黎明前的黑暗增添的不是恐惧,反而是浓郁的节日氛围。放倒的猪像雪白的棉胎,横陈在宽大的门板上,然后烫、刮、剖、割、切、称、分,一直要忙到晌午时分,才算是“家家抬得猪肉归”。
我们家的猪肉,常常由我和大弟来抬。他稍矮,走在前,我稍高,便走在后。我很满意这样的配合,那么,我就可以一边走、一边兴致盎然、或许还是残忍地细细审视那一块块被肢解下来的肉,有头、脚、肥、瘦、腩、臀,还有肚、肠、肝、肺之类──这自然是令家家户户皆大欢喜的搭配结果。我尤其津津有味地欣赏的,还是肥肉:白白净净的猪皮下,是半透明的脂肪层,那石榴颗粒状的油囊,在阳光下闪着珍珠般的光泽,令人产生诸多美妙的遐想。
乡下吃猪肉的办法相当简单:把肉切成三指宽的一块块,放进油锅里出了烫,再将镬头烧得通红,把肥肉逼得滋啦啦地冒出许多油来,半煎半炸之间,蒸腾起来的油汽充满了整个厨房,再撒上一把蒜苗,配以盐巴酱油豆腐乳,甚至还要略加一点花生油──据说动物肉还要配以植物油才特别可口──最后,满满地盛出一大盘,便到了夕阳西下,鸡栖于时、牛羊下来之际。阵阵浓郁的肉香蒜香,随着袅袅升起的炊烟在全村各个角落弥漫开来。这时候,无论多么勤快的人,在田野里也都呆不住了,纷纷行色匆匆地赶回家来。
饭桌上,吃肉再也不加限制。无论大人还是小孩,一年到头放纵也就仅此一回。煎得焦黄的大块肥肉送进口里,叭的一咬,甘滑香爽的油汁便溅满了口腔,一年的劳累、渴望、困顿和遗憾,都在那瞬间里抚慰了、顺畅了。
晚饭之后,人们咂着油汪汪的嘴,打着饱嗝,拍着肚皮,三三两两走出家门,见面就问那句明知故问的话:“吃过了么?”然后坐在村中的榕树根下,热烈地讨论起今年猪肉的滋味,憧憬着来年的收成……
多年之后,尽管时光已到了肉食早已成为负担的年代,尽管我也早过了嗜肉如命的年纪,但每到过年,我仍会让母亲买回一些肥猪肉,按乡下的吃法如法炮制,遗憾的是,我吃起来,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昔日的那种甘香爽快的感觉了。
潘大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任贵港日报社社长、总编辑,广西作家协会副主席等职,文学创作一级,个人专著有《南方的葬礼》《岁月无声》《最后一片枫叶》《天国一柱李秀成》《广西当代作家丛书·潘大林卷》《风雨荷城》《大林作品》(三卷)等十余种,曾获广西区人民政府文艺创作铜鼓奖、中国作家协会庄重文文学奖等。
杨漾,贵港广播电视台主持人、播音员,主持的广播节目《七彩阳光》曾获广西广播优质栏目扶持项目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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