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煤琐忆 (往事)
这些年,我们青岛的许多人家,供热能取暖,供气可做饭,而以往这些都需要烧煤。入冬后,外面寒气逼人,室内温暖如春。面对此情此景,我不由抚今追昔,感触良深。
我最为难以忘怀的是1960年。那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也非同一般的冷。那是因为刚刚遭遇到“三年大灾荒”,一夜间大家都饥肠辘辘,因食物严重缺乏,连地瓜叶、榆树皮、蚂蚱菜、茅草根、酱油渣等都成了充饥之物,许多商品都是凭票证定量供应,棉花、衣服也非常奇缺。人们吃不饱穿不暖,都感受到饥寒交迫的滋味,有人还患上了营养不良的浮肿病。
时年17岁的我,因父母双亡而独自谋生,更是苦不堪言。一个天寒地冻的清晨,我就带着煤证早早来到媒店门口,而此时早已排起了“长蛇阵”。大家都拉着那种用大轴承自制的“钢铃车”,带着麻袋、绳子和竹杠,我与邻居两家合作,好不容易待到媒店开门。办好凭证缴款手续后,大家就立即奔往煤堆用铁锨往麻袋装煤。
在拖着沉重的“钢铃车”走过了一段平路后,由于我们是住在坡度极大的小胡同,当时地面是天然的山石铺成,坑坑洼洼凸凹不平,到家还足足有60多磴楼梯,幸亏是下沿。我俩就得一前一后用肩扛,一鼓作气搬到了家。此时,都已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紧接着又得赶回媒店继续……。
我还跟邻居学会了在煤末中掺入黄泥加上水,搅拌成煤饼晒干。烧完的煤灰也舍不得立即倒掉,在等其凉透后仔细拣出其中没烧透的煤核(核:青岛人念hu四声)。买来定量供应的木柴,为了便于生炉子,就尽量把它劈得细细的。
有时还带着小铲子,与小伙伴一起到普集支路一带街上摆放的原木材剥树皮,作为柴禾用。晚上临睡前,用湿煤封好炉子,上面放一壶水再露点缝隙,并把窗户敞开一点,预防煤气中毒。这样夜里能保暖,天亮不必再生炉子。
那时,我还经常看到一些手拿扫把、簸箕的老人和小孩,在热河路或孟庄路等陡坡,争扫拉煤地排车费力上坡时洒落的煤,有人还用扫把顶一下煤车的后挡板,瞬间就散落得更多。还有不少孩子奉家长之命,到一些工厂门口从他们倾倒的煤渣中拣煤核。唉,这一切都是为了煤啊!
记得1973年年底。青岛市文学创作会在胶东路1号的市党校举行,因我当时主要是创作和发表了不少儿歌,就被安排在诗歌组。
著名儿歌作家刘饶民坐在椅子背上,用那典型的莱西话高声说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今天我作为诗歌组组长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会务组拉来煤了,现在全体总动员赶紧去搬煤,否则咱们得冻死!”话音一落,大家都哄然大笑,争先恐后地搬煤。可见,烧煤取暖是那时冬天的重中之重。
到了1980年代,逐渐开始改烧蜂窝煤做饭取暖。那时,还是得凭证和排队挨号,由于没有送煤工,就靠自力更生,院子里人家都有盛煤的煤池子,我搬来得晚没地儿建。起初,还没有那种装蜂窝煤的塑料筐,我就借煤店的地排车,小心翼翼地装卸且用木板托着一次又一次上楼,非常整齐地摆放在凉台。大半天的功夫,我们夫妻俩已经完全是筋疲力尽疲惫不堪了。
不久,我的腰椎欠佳,就只好求助好友们利用假日帮忙,心里总是觉得很过意不去。国家实行市场经济后,所有商品取消了票证,媒店也有了专职送煤工了……
这些年,青岛城区的居民住房大都实现了集中供暖、供气,已经入住了新房的我也是受益者,深感今非昔比。此刻,蓦然想到了杜甫的著名诗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