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约·孟凡号】小说//男儿难得正午时

【作者简介】孟凡号,河南民权人,驻疆某部《春雷》杂志编辑,中校军衔。新疆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为心筑巢》、《印痕》。

01

伴随着列车徐徐开出车站,昏暗的灯光、拥挤的人流在肖曰隶的眼前慢慢地消失了,就连母亲柔软的谆谆教导声,也随着列车的开动淹没在了“咣当咣当”的响声中。

终于实现了儿时的梦想。此时此刻,肖曰隶的心里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来安慰自己激动的心。望着车厢内来来回回走动的战友在眼前不停地晃来晃去,肖曰隶挑了个窗口的位置慢慢地坐了下来。

“哥们,你来自哪里,叫啥名字,今年多大了……”突然,一个声音从对面的座位上传来,虽然音量不大,但从语音里却能听出有股子高兴与活泼的劲头。

“肖曰隶!小月肖,孔子曰的曰,奴隶主的隶。来自洛阳,今年19岁……”

“我也19岁。咱俩是同年的,你哪一天生日?”

“八一。”

“哥们,真的是太巧了。我也是建军节那天出生的!唉!真的没有想到,咱们既是老乡,又是同一天生日;现在一同去新疆当兵,又坐在同一趟火车上,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嘛。不知道到了新兵连我们还能不能分到同一个连、同一个班……”

刚听肖曰隶说出自己的姓名、生日、年龄、入伍地,在肖曰隶对面坐的名字叫邹知广的小伙子就开始叽叽喳喳地嚷开了,且大有不吐不快之意。一时间,心直口快的邹知广聒噪的声音惹得周围的战友纷纷朝他和肖曰隶行起了注目礼。

真的是谁也没有想到,不但肖曰隶和邹知广没有想到,恐怕就连接兵干部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在这批同年入伍的新战士中,来自汴梁城——开封的邹知广和来自牡丹甲天下——洛阳的肖曰隶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

让肖曰隶也没有想到的是,这才上车几分钟呀,自己还沉思在到了部队后该如何如何呢就碰上了老乡,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不说,还要到同一个地方去当兵,你说奇怪不奇怪。

接兵排长细问二人后才知道,邹知广是19年前建军节的当天中午12点钟出生的,而肖曰隶却是19年前“八一”节的当天午夜12点钟出生的。也就是说,邹知广比肖曰隶大了整整12个小时。

当排长问起他们为何对自己的生日和事情记得那么清楚时:邹知广说,他爸爸曾经告诉过他,说他出生时隔壁学校12点钟放学的铃声正“叮铃叮铃”地响个不停。而且,他爸爸还多次对他说过一句话——“男儿难得正午时”,说中午12点整出生的他是要主大富大贵的。轮到肖曰隶时,肖曰隶却告诉排长,他姥姥也告诉过他,说他出生时,家里的老式钟表正好响了12下。只是大家没有注意,在肖曰隶说完这句话后,他扭头看了一眼邹知广就不说话了。

02

“巧了,真是太巧了。两个人不但在同年同月同日出生,还一个出生在中午12点,一个出生在夜里12点。世上还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听着两个新兵的回答,接兵排长惊奇地喊个不停。

短暂的安静过后,接兵排长细细打量了二人好久,发现总是抢着说话的邹知广身高大约有一米八零,中等偏瘦的身材用风流倜傥来形容有点不是特别恰当,但用一表人才来形容倒是一点都不过分。再看肖曰隶,身高也就是刚够当兵要求的及格线,新发的冬作训服穿在身上简直是太合适了,大有“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之势,倒是举手投足时绷出的肱二头肌,显示出这小子的强健体魄。

只是对于一表人才的邹知广与身体略显“丰满”的肖曰隶来讲,二者相比之后,一张口说话还有点脸红的肖曰隶给接兵排长留下的印象却更深一些,也似乎更容易让新战友记住。

许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接兵排长又把二人叫到了两节车厢的接口处,沉默了一会儿,悄悄地问道:“你们两个入伍前在干什么,到了部队又想干什么?”

“报告排长,我今年刚刚高中毕业,我出生在八一建军节,参军入伍就是为了考军校,为了保家卫国的。只是我的学习成绩不是很好,不知道能不能考上?”邹知广麻利地回答道。

“肖曰隶,你呢?”

“报告,我也是今年高中毕业,如果有机会考学,我也想试试。如果没有机会,就想学门技术,或者提干什么的!”肖曰隶慢腾腾地说。

“哎呦!你们的想法都很不错嘛。”接兵排长高兴地说。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按理说,我不该现在就和你们讲这些事,既然你们都积极要求上进,那我还真的就得多给你们讲几句。这几年,部队可不像前几年那么容易考学了,现在士兵考学的名额十分有限。能有机会参加考试那可是百里挑一,能够考上军校的更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现在你们有这样的想法,到了部队可是要真的多努力才行……”在两节车厢的接口处,接兵排长有一搭没一搭地对两个新兵说。

尽管火车“咣当咣当”的声音响个不停,让接兵排长的话听起来不是很清楚,但看肖曰隶和邹知广的样子,似乎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接兵排长不经意间的几句话,顿时让出生在正午时的邹知广和出生在正子时的肖曰隶产生了丰富的联想,也有了要较量一番的想法。尤其是邹知广,看那表情,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03

还是先说说邹知广吧。

19年前的8月1日,一阵微风吹来,给七朝古都汴梁城的人们带来了丝丝凉爽。饱受了多日高温天气的很多人都说,下点雨吧,再不下雨人受得了,庄稼可是受不了了。可是,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的邹衍却没有一丝微风吹来带来的凉爽感。他身上的背心早已湿透,就像是刚刚从水缸或水盆里捞出来的一样,任凭谁拧都能拧出一大碗水来。

邹衍在自家院子里这样转悠已经一天一夜了,可怀胎十月、即将临盆的老婆还在房子里歇斯底里地喊个不停。

街头巷尾,心烦意乱的人们许是受不了邹衍老婆的哀嚎,加上天气炎热带来的不爽,一个个都唉声叹气地走回了家。一时间,就连邹衍家门口前的大柳树下,也不见了一个人影。

毒辣辣的日头倾泻下来,邹衍突然感到一阵阵的晕眩。他心想,要是再生不出来,不是老婆受不了了,恐怕自己都要受不了了。然而,就在邹衍胡思乱想之时,隔壁学校放学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紧接着一声嘹亮的啼哭,一个白白胖胖的汉子出生在距离原大宋皇宫——七朝古都开封府不足200米远的一处宅院里(邹衍语)。

之所以这样说,用邹衍的话来讲,这样说是有很充分的理由的。

孩子在他娘的肚子里折腾了一天多,早不出来晚不出来,终于在不远处校园里12点钟放学的铃声响个不停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啼哭从自家的房子里传出来。你说,这能不让一直在室外等待妻子分娩、平时还爱研究点《周易》的邹衍喜形于色嘛。更何况在中原大地上自古以来就有着“男儿难得正午时”的说法呢!可以想象,当时异常激动的邹衍是如何喊出这句话的。

“男儿难得正午时”的话语,不仅邹衍熟记于心,在豫东平原,甚至在整个中原大地上,这句话都是被人所熟知的。一代又一代的口耳相传,使得许多老人们都相信这种说法,如果小子能够生在中午12点,那是要主大富大贵的。

也许正是因为几百年几千年来大家一直都这样说、这样讲,所以邹知广在午时12点的出生,让他的父亲——邹衍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也就不足为奇了。

邹知广出生的当月,为了能给儿子取个好名字,也对得起千百年来“男儿难得正午时”的口耳相传,邹衍不但喜欢上了咬文嚼字,还和邻里的赵半仙成了好朋友。最后,在翻烂了1本字典,和赵半仙喝了3次醉酒,到宋太祖赵匡胤曾经居住的宫殿前祈祷了5次后,邹衍终于给儿子取了个自认为十分响亮的名字——邹知广。

邹知广这个名字,可是倾注了做父亲的邹衍的满腔热血和全部寄托。邹衍从小就教育儿子,“男儿难得正午时”,干什么事情你都不能认怂,一定要干出点名堂来。

邹衍的话在儿子的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04

再来说说肖曰隶。

如果在中原大地上只说“男儿难得正午时”这句话,大家都知道这句话还没说完。因为在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那就是“女儿难得正子时”。意思是说,女孩如果出生在夜里12点也是很难得的,也是有富贵相、富贵命的。相对于邹知广的正午时,肖曰隶的出生时间正巧是正子时。可是,在中原大地流传了几千年的却是“女儿难得正子时”。这也就是说,男儿身的肖曰隶出生在正子时是不好的,不但主不了大富大贵,说不定还会克人伤人呢。

在肖曰隶的印象里,自从记事起,好像爸爸妈妈就没有和他聊过他的出生时间。每年过生日时,爸爸妈妈总是兴高采烈地对他说:“隶,你出生在建军节这天,以后长大了要去当兵呦,咱们到部队去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来……”这几句话,几乎每年过生日时肖曰隶都能听到爸爸妈妈说上一遍。尽管有时候内容有些差别,但意思却基本上没有多大变化。

在初中毕业那年举行的谢师宴上,肖曰隶和同学们一起给老师敬酒,不知咋地,大家聊着聊着就突然聊到了生日,继而又谈到了每个人出生的具体时间。生辰八字说起来同学们不大懂,但听着同学们聊起自己出生的具体时间,肖曰隶一下了就蒙了,他发现自己虽然知道具体的出生日期,可从不知道自己出生的具体时间。

酒宴结束回到家后,肖曰隶就问爸爸自己出生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支支吾吾了半天,爸爸愣是没有回答上来。肖曰隶当时就有点疑惑,一向疼爱自己的爸爸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出生的具体时间呢。带着满腹的疑虑和不快,肖曰隶又去了厨房,问正在洗碗的妈妈。可刚一张口,肖曰隶就被妈妈打断了话语。当时,妈妈漫不经心地只对肖曰隶说了一句,她也忘了。

这样的结果是肖曰隶始料不及的。思前想后,肖曰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第七感觉更加激起了他要知道事情真相的欲望。一个礼拜后的周五晚上,肖曰隶告诉爸爸妈妈,他想姥姥了,第2天放学后要去看望寡居的姥姥……

在姥姥家里,一番软泡硬磨后,姥姥最终把实情告诉了肖曰隶。只是在告诉了他具体的出生时间的同时,也告诉了肖曰隶“男儿难得正午时,女儿难得正子时”这两句话背后的内容。

知道了事情真相后,虽然肖曰隶在心里多少有点埋怨爸爸妈妈和姥姥,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信这样的话,但“男儿难得正午时”这句话却还是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

05

只是让肖曰隶没有想到的是,在告诉了自己出生的具体时间和“男儿难得正午时,女儿难得正子时”这两句话背后的故事后,姥姥还特地给他讲了一个故事——《状元与乞丐》:

宋朝的时候,有一家非常富足的丁姓大户,叫花春和花实的兄弟俩在同年同月同日各生了一个儿子,并给孩子取名为文龙、文凤。只是哥哥文龙出生在正子时,而弟弟文凤出生在正午时。在文龙、文凤一周岁的庆贺宴席上,他们的舅公王国贤从外地经商正好路过,参加了两个孩子的喜宴。不知是因为两个孩子的出生时间一个是正子时、另一个是正午时的原因,还是因为深信“人生有命,富贵在天”,精通“星相”、“术数”的舅公王国贤在酒宴进行前为两个孩子分别卜了一卦:弟弟花实的儿子文凤是状元命,哥哥花春的儿子文龙是乞丐命,且有克父之嫌。

因为儿子出生在正子时,花春当初就有点不喜和后怕,现在又有了舅舅的卜卦,为了家业的兴旺,花春坚持要把儿子文龙扔掉,妻子柳氏据力相争,以死相劝,终于把孩子留了下来。无奈,花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信。

岁月匆匆,一晃就是10年。期间,柳氏和文龙时常遭受到来自花实夫妇和文凤的欺凌,但不管遇到何种情况,柳氏总是教导文龙要好好学习,认真读书。

有一天,同在一个书馆读书的文龙和文凤因为一块甜饼发生了争执,文凤的母亲袒护自己的儿子,不但把文龙给训斥了一顿,还把教书先生给辞了。文龙的母亲柳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不但也痛斥了儿子文龙,还把“男儿难得正午时,女儿难得正子时”的话语和10年前舅公卜卦的真相告诉了文龙,并怒斥文龙不争气。

在带文龙去投奔教书先生的路上,柳氏和文龙再次碰到了舅公。舅公告诉他们,听人说花春已经不慎掉进水中淹死了,劝文龙和柳氏要认命,不要再连累教书先生。

斗转星移,8年的时间转眼即逝。在柳氏和先生的辛勤教导下,乞丐命的文龙终于考取了状元,一朝成名天下闻。而昔日被舅公卜卦为状元命的文凤却因整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最后沦为了乞丐。

在状元公文龙回乡省亲的路上,恰遇一个歹徒抢劫一位老人。兵丁将歹徒抓获后,文龙发现歹徒竟然是自己的堂弟——文凤,而被抢的老人却是当年为自己和文凤卜卦的老舅公。

文龙回乡省亲的消息传遍了十里八乡,“淹死”的花春也回来了,一家人终于得以团圆。

文龙和文凤命运的逆转打破了人们口耳相传的“男儿难得正午时”主大富大贵的话语。昔日的“星相”、“术数”也没有变为现实,老舅公王国贤泪流满面,一怒之下撕烂了阅读多年的“星相”书籍,并发誓不再为人卜卦。

听完故事,肖曰隶沉默了良久:文龙的母亲不信天命,在逆境中立志教子成材,本身就做得对,这是每个人都应该学习的地方。而文凤的父母迷信天命,对文凤命中注定状元的说法深信不疑,因而对文凤百般溺爱,纵子无度,最后落得个家破人毁,这是事情发展的必然。这种做法不但不可学,也不可信。

联系到“男儿难得正午时,女儿难得正子时”的说法和姥姥讲的《状元与乞丐》的故事,肖曰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告诉自己出生具体时间的原因了。肖曰隶没有责怪爸爸妈妈和姥姥,相反,他对自己说,我才不会相信“男儿难得正午时,女儿难得正子时”的说法,我一定会让《状元与乞丐》的故事再次上演。

06

火车“咣当咣当”地响个不停,经过最初的一阵热闹后,车厢内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大家开始从背包里掏出从家中带来的各种各样的食品,彼此交换或各自品尝着。有的甚至还拿出了相册、游戏机、手机,开始不停地翻阅,摆弄,并就感兴趣的东西开始相互交流。

不但接兵排长、连长知道,就连邹知广和肖曰隶他们自己也明显地感觉到了,不知是在知道了彼此的年龄后,还是在接兵排长发表了有关考学和提干事宜的“演讲”后,抑或是在二人都表态想考学或提干后,两个人的较量已不知在什么时间展开了。

无论干什么事情,抑或是接兵排长安排的什么事情,列车上的邹知广和肖曰隶都是争着干,抢着干。只是邹知广每次都表现的有点外露,而肖曰隶则是“埋头苦干”罢了。

也许是因为看到了二人的表现,也许是想考验一下两个人到底怎么样,在知道二人的基本情况后不久,在和连长简单地商量之后,接兵排长在火车的过道里突然宣布了一项任命:任命邹知广为新兵一班班长,肖曰隶为新兵二班班长,班长任命期限为到达新兵连后自行结束。

尽管班长的任期很明确,也是暂时的,且时间也不是很长。但有了这样一项任命后,车厢里竟然发生了很大变化。其中变化最大的当然是一贯坚信“男儿难得正午时”的邹知广。这一点,大家都能明显地感受到。

火车上,邹知广不但在脸上呈现出了一副溢于言表的高兴,嘴上的话语也多了许多,就仿佛几年后的他真的当上了班长一样。除了丰富的面部表情外,邹知广还有些许的言语和动作:

“哥们,你把这个盘里的垃圾倒一下,可以吗?”

“谢谢!”

“兄弟,请把你脚下的饮料瓶捡起来好吗?”

“谢谢!”

“这位战友,请把你的包整理一下,行吗?”

“为什么?不为什么,你的包这样放,掉下来会砸到人的。我提醒你这样做是为了你好,你不要不领情。”

……

整个车厢里都能听到邹知广的声音,走马上任的邹知广开始“发号施令”了。

几乎每隔两个小时,邹知广就会手拿垃圾袋一个座位一个座位地收拾一次垃圾。每次,他都让新战友们动手收拾座位上的垃圾放到他拿的垃圾袋里,可他自己就是不动手。遇到有新战友不愿动手的,他就会喊上好几遍,质问好几声,直到新战友把垃圾放进垃圾袋中方才罢休。

大家彼此还不是很熟悉,心里也多少有点不大情愿,但因为有排长的口头任命,大家还是不自觉地服从了邹知广的安排。但是,邹知广的这一做法显然引起了一些新战友的不满,只是大家都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07

相对于一班长邹知广的“发号施令”,不相信“男儿难得正午时”的二班长肖曰隶则明显显得成熟了许多。他没有表现出邹知广的极度积极,而是默默地为身边的新战友悄悄地整理事务。地面脏了,他不吭不响地拿起扫把把垃圾扫个干干净净,而后再认真地拖上一遍。面对战友们玩过散落了一地的扑克牌,他一个人把它收拾整齐后又放到了桌上,还特意在上面压了本书,以防止扑克再次被风吹落在地。还有,不但接兵连、排长所在位置的开水瓶被他灌得满满的,就连包括邹知广所在的一班的所有开水瓶也都被他灌满了……

每次开饭前,虽然话不多,但肖曰隶每次都主动帮助排长发面包,发榨菜,还把一瓶瓶矿泉水送到每个战友手中。每次,不等大家吃完,他就又开始了卫生的收拾、整理,一切都做得不紧不慢、不卑不亢。

相对于邹知广的叽叽喳喳,肖曰隶的默不吭声给大家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同时,邹知广和肖曰隶的积极主动,也让新战友们有了一种共同的感觉:“当兵西行八千里,好事能装一火车”。大家明显地感受到:似乎在火车上看到了雷锋当年的影子。只是他们都纷纷调侃邹知广,却没有一个人和肖曰隶开玩笑。

3天后,当火车不紧不慢地停靠在大河沿火车站时,新兵们都忙着伸出长长的脖子往窗外张望,有的甚至还跃跃欲试想下去走走,可刚刚有了这样的念头,突然就被接兵排长一句“大家不要随意走动,更不能下车”的话语给拦腰砍断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再次隔着窗户伸出了大大的、圆圆的、小小的、瘦瘦的,行色各异的脑袋。

“给我拿2盒方便面、2根火腿,还有2包榨菜……”

“给我拿3瓶绿茶,要统一的……”

“我要5瓶啤酒、3包鸡爪……”

“小点声,啤酒就不要买了,肯定不让喝。”肖曰隶悄悄地拉了一下要啤酒的战友的衣服。

“我们在火车上,还没到军营呢,为什么不让喝?况且这是啤酒,又不是白酒。”

“邹知广,你不要这样。穿上军装我们就已经是个兵了。上车前排长已经讲过了,在车上我们是不准喝酒的。”一边和颜悦色地劝阻邹知广,肖曰隶一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椰汁塞在了他手里。

整个车厢都闹哄哄的,谁也没有在意彼此都在干什么,更没有人在意肖曰隶与邹知广的对话。只是,这一切却没有逃过接兵排长的眼睛。他看了一眼邹知广,又看了一眼肖曰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又眯上了他小如黄豆般的眼睛。

08

站台上,稀稀疏疏的人们告诉大家,这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那一刻,也让肖曰隶感受到古人“西出阳关无故人”这句话的真谛。

在火车上坐等了两个小时,突然听到接兵排长的一嗓子“下车”的口令后,大家才开始忙着收拾自己的行李,你推我搡地走下车。下车后,大家被暂时集中在了站台上一个相对比较宽阔的地方。

就像是两个人商量好了似的,这次邹知广主动站在了排头,而肖曰隶则站在了队伍的最后。在队伍集合完毕后,肖曰隶回头看了看才发现,只有接兵连长站在自己的身后。

半天没有一趟列车经过,除却工作人员好久看不到一个旅客。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肖曰隶在心里嘀咕着。

在站台上又等了两个小时,大家再次突然被通知,“带好自己的行李,准备出站”。

在站台上等车的两个小时里,邹知广和肖曰隶都自觉地发挥了班长作用,时不时地帮助接兵干部跑前跑后地招呼新战友。遇到有人要上厕所方便的,肖曰隶和邹知广都争着陪同前去。

可能是受了新战友嘲笑自己是“雷锋同志”,抑或是在站台上肖曰隶对待新战友的和蔼态度让邹知广有了不同认识,再遇到新战友有什么事时,邹知广也学会了开始热情地为大家服务。

一走出车站,大家就看到有好几辆班车整齐地停靠在广场上。在接兵干部、邹知广和肖曰隶的组织下,新战友们紧张有序地登上了车。

“新疆是个好地方,我们都知道,它占我国土地面积的六分之一……”班车上,刚刚坐定的邹知广就开始迫不及待地给大家讲述他对新疆的感受了。可不等他绘声绘色的话语讲完,大家就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锣鼓声。

“这都什么时候了,黑灯瞎火的,怎么还会有锣鼓声,真是奇了怪了?”新战友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类似的疑问。

“同志们,马上就到新兵连了,大家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

听完接兵排长的话语,新战友们的情绪一下子高涨了起来。

不知是谁率先“欧”了一声,接着大家都跟着喊了起来,大有要把车顶掀开之势。见此情景,邹知广和肖曰隶都赶紧向前制止,可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俩。直到接兵排长在车窗上猛地拍了几下,并连声吆喝“干什么、干什么”后,大家才不得不有所收敛,迅速安静了下来。

车窗外,灯火一片通明。在一栋房子前的广场四周,黑压压地站满了人。他们手中,有锣鼓,有铙钹。在广场四角,有4面特大的鼓,每面鼓的直径大约有两米长,有4个人在不停地挥舞着鼓槌。没有看到有人在指挥他们,可震耳欲聋的鼓点随着他们手中的鼓槌落下,点点都砸在了一起,发出了一致的响声,在漆黑的夜晚犹如千军万马在奔腾。

在距离广场50m的位置,班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车停稳后,大家依次下了车,接兵干部开始清点人数,整队,然后带着大家向沸腾的广场跑去。

班长的任期已经结束。大概是还没过瘾的缘故,下车后的邹知广再次迅速站在了排头,可肖曰隶却没有这么做。在整理好自己的物品后,肖曰隶开始忙着帮助其他战友整理东西,而后又跑前跑后地帮着接兵干部收拢队伍。当听到接兵连长下达“向右看齐”的口令后,他才顺势迅速站到了队尾。

“一二一,一二一……”尽管步伐走得不是很整齐,但随着接兵连长有着穿透力的的口令声,200多名新兵基本上还都踩在了一个点上。

09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后,大小不一的锣鼓发出的铿锵声戛然而止。主席台上,一个“双杠三练习”在致了欢迎辞后,随即宣布:“现在开始分兵。”

主席台上,一个“双杠一练习”喊道:“现在开始分兵,点到谁的名字,答'到’后自行出列!”

“新兵一连。”

一个“单杠二练习”应声答道:“到!”

“下列人员为分到你连的新兵!”

“是!”

“单杠二练习”和一群大约10个人迅速面对面在主席台一侧站成了两列。

……

主席台上,“双杠一练习”又喊道:“新兵三连。”

一个“单杠三练习”也应声答道:“到!”

“下列人员为分到你连的新兵!”

“是!”

“单杠三练习”和一群大约10个人也迅速面对面再主席台一侧站成了两列。只是肖曰隶后来才知道,“单杠三练习”就是自己所在连——新兵三连的连长,这群人就是新兵三连的干部和班长。

“张博!”

“到!”

“赵宏!”

“到!”

……

“邹知广!”

“到!”

“肖曰隶!”

“到!”

“双杠一练习”每点一个名字,肖曰隶就在心里默数一下。当数到“9”时,他突然听到主席台上“单杠一练习”在喊“新兵四连”。肖曰隶知道,他们这批分到三连的新兵有9个人。

邹知广和肖曰隶来不及细想太多的内容,也没有人注意他们各自的表情。只是在从三连骨干们所在的位置到连队居住的地方不到50m的路途中,邹知广和肖曰隶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很多人没有想到的是,能够让邹知广和肖曰隶高兴的事竟然是他们真的分到了一起——新兵三连。又有机会,也可以和他再次进行较量,这让邹知广和肖曰隶心里多少都有点窃喜。只是在肖曰隶的心里,让他窃喜的还远不止这些。因为从听到两个人的名字前后被叫到的那一刻起,肖曰隶就在想:有邹知广在工作和生活中时刻陪伴自己,这等于给自己增加了一个助跑器,自己对改写“男儿难得正午时”就更加有信心了。

在连队干部和班长的“簇拥”下,邹知广和肖曰隶来到了新兵三连——一个独立的小院。站在四周都是楼房的院子里,肖曰隶心里暗暗地想,接下来的3个月就要在这里度过了。这3个月,一定要干出点成绩,千万不能输给邹知广这小子……

在破旧不堪的营房前,“单杠三练习”的连长对分到三连的9个新兵进行了再次分配。按照编制序列和每班分一个新兵的不成文规定,邹知广被分到了八班,肖曰隶被分到了九班。

10

对于很多新兵来说,新兵连的第一周是异常难挨的。当过兵的人都知道,因为这一周既有刚刚离开家的不适应,又有离开家的相思之苦;同时,还要完成连队骨干所要求的内务——把一条看上去皱巴巴的绿军被折成“豆腐块”,同时不管天气多么寒冷,还要坚持每天出操。

班长们常说,他们的要求不高,被子整的和他们一个标准就行;跑步也不用太快,每次坚持跑下来就成。

看着班长们洗得已经发白的军被,再看看平放在床上就像是一块薄薄的“豆腐”的样子,班长们的话一时间让大家都傻了眼。

不知是为了心中的那份情结,还是要和对方飙着干,邹知广和肖曰隶在入伍第1周就都表现了极大热情,特别是在整理内务方面——对那条皱巴巴的绿军被,他们都率先展开了攻击。

每天不等起床号响起,肖曰隶就开始悄悄地起床了。一边挤着眼睛踩被子,一边继续打着瞌睡。自从发现了肖曰隶这样做后,第2天,当肖曰隶揉着惺忪的双眼扛着被子走出房间时,邹知广早已在楼道里开始踩被子了。无奈,肖曰隶只好把被子铺在邹知广的旁边,一边继续“睡觉”一边踩被子。

“我的天哪,我们这哪里是在当兵,分明就是在当奴隶。肖曰隶,我看就是你的名字起得不好。隶,分明就是奴隶的意思嘛!”

“你瞎说,我这可是奴隶主的隶。要不我也奴隶你一把,你来帮我把被子弄一弄?”

“拉你倒吧!该死的奴隶。”

……

尽管两个人一有时间就打嘴仗,可面对班长提出的要求,这一切并没有难倒他们。到第4天的时候,肖曰隶的被子基本上已经有了“豆腐块”的雏形。看到肖曰隶叠得像模像样的被子,邹知广有点急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在第5天折被子时竟然在被子里喷了一缸子的水。经水这么一湿,那天,邹知广的被子叠得是有角有棱的,比肖曰隶的被子明显地上升了一个档次。

可是,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就被班排长知道了。当天中午,排长组织其他班的新战友前来参观八班的被子。在新战友走马观花式的参观过程中,邹知广一直傻子似的站在一旁。望着被排长抖散在地的被子和被子上被水洇出的一团团图案,邹知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晚上熄灯号结束后,作为损坏班级荣誉的“代价”,邹知广遭到了班内战友的一顿“热情招待”。没有明伤,暗伤也大都在屁股上,这一切显然是班长的特殊交待与特殊照顾。

尽管在入伍的第5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然而,还是发生了让邹知广和肖曰隶都没有想到的事,不知是因为接兵干部打了招呼,还是因为他们在第1周内的突出表现,在第1个周末的班务会上,邹知广突然被班长任命为八班副班长,而肖曰隶也被班长任命为九班副班长。

第2天,知道了彼此都当上副班长的邹知广和肖曰隶似乎都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他们之间新一轮的较量又开始了。

11

队列训练开始了。

训练场上,海拔一米八零的邹知广明显占据了优势。副班长命令宣布的第2周,八班长就时不时地把训练大权交给了他。因为一心想和肖曰隶较量个子丑寅卯出来,训练中,邹知广不仅严格按照教员和班排长的要求去做动作,细抠自己训练中的不足,对班里的战友也是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就战友摆臂、踢腿中存在的问题,邹知广一会儿站在前面纠正,一会儿站在背后纠正,甚至还就存在的问题每次都要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向前摆臂时,拇指根部要对正衣扣线,距离身体约30cm。张笑,你这都40cm了。距离大了,你的手自然也就抬得高了。”

“还有你,李虎,向后摆臂时,手腕前侧距离裤缝线约30cm,你看你20cm都不够。”

“战友们,不管是向前还是向后摆臂,都是30cm,尤其是向后摆臂时,很多人都做不到位,我们要有意识向后摆臂,动作可以稍微有点夸张。”

……

邹知广的一言一行都有着班长的影子。

不知邹知广是有意显摆,还是因为他对工作的极端认真负责,每次班长有事离开训练场把训练大权交给他后,邹知广总是大声地对班里的战友“呼来喝去”。那声音,比起其他班班长的声音高出了许多个分贝。

邹知广自己不知道,有好几次,其他班长都停下来看他训练,新战友们更是伸长了脖子瞧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事后,尽管有的班长不仅向八班长,也向邹知广竖起了大拇指,但八班的战友们却不认为是邹知广训练得好,他们一致说这是邹知广在出风头。更有甚者,连其他班的一些战友也有很多人有着这样的看法。

八班和九班的训练地方相距不到10m远,每次看到邹知广在队列前指挥训练,都让暗中较量的肖曰隶感觉到一种莫大的压抑,感觉“男儿难得正午时!”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

其实,肖曰隶也知道邹知广指挥的队列训练没有什么差错,与条令条例上的要求比起来也丝毫不差。如果用新兵的标准来衡量,其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可邹知广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肖曰隶看来,每次他也觉得邹知广是在显摆,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尽管知道自己这样想是不对的,可肖曰隶却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只是让大家都没有料到的是,在新兵邹知广和八班长的配合下,八班的队列水平在短时间内竟然有了很大提高,在三连多少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了。

在第1次新兵团组织的队列会操中,八班代表三连出战,取得了新兵连第1次会操第1名的好成绩。

会操结束后,“单杠三练习”的连长不仅在全连大会上表扬了八班,还点了八班每名新战友的名字。特别是在连长点到邹知广的名字时,肖曰隶发现邹知广把头抬得高高的,一副坦然受之的样子。邹知广的举动再次让肖曰隶心里很不舒服。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机会锉锉邹知广的气焰,把邹知广比试下去,也让他知道知道“男儿难得正子时”的厉害。

相对于邹知广配合班长搞队列训练赢得的“鹤立鸡群”,肖曰隶看到了自己在队列方面与邹知广的差距。认识到这一点之后,自小就被父母教育一定要在部队干出个样子来的肖曰隶更加努力了。

因为知道自己不能在队列方面超过邹知广,肖曰隶就时刻留意工作和生活中发生的其他事情,看有什么地方能够发挥自己的特长,能够把邹知广比下去。

训练之余,肖曰隶在努力寻找着各种与邹知广较量的方式和办法。

12

机会终于来了。

一天中午,训练进行到一半休息时,训练场上的高音喇叭突然又响了起来,只是这次不像前段时间播放的那样——都是一些军旅歌曲和通知内容。这次,在播放了一首音乐后,突然一个女性的声音响起:“新训之声现在开始广播,请听来自新兵六连的稿件,《兵之初》;作者……”

训练时感觉不到冷,可训练一停下来,总让人感觉有点受不了。见大家一副很冷的样子,排长及时把各班班长叫了过去。不知他给班长们讲了些什么,随着班长们解散回来后,训练场上顿时就热闹了起来。再看各个班,有玩“老鹰捉小鸡”的,有玩“跳山羊”的,还有玩“斗拐”的……听着广播里女播音员抑扬顿挫的声音,正在玩“跳山羊”的肖曰隶顿时感觉热血只往上涌,刚才还冻得直打哆嗦的他刹那间似乎就像被打了鸡血一样。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肖曰隶用双手撑地一连在训练场上翻了十几个跟头,顿时感觉浑身没有了一点冷意。

训练结束后,一回到宿舍,顾不上喝口水,肖曰隶就开始了翻箱倒柜,一会儿找笔,一会儿找纸,然后就趴在桌子上开始了写写画画。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找的,新兵连的物品摆放大同小异,每个班里只有一张书桌,抽屉里放着的只有每个新兵的笔、本和条令条例。

肖曰隶为什么会如此激动和兴奋呢?原来,写作是肖曰隶的特长和爱好。在上高中的3年时间里,肖曰隶在校报上发表了不少“豆腐块”,其中一篇还刊登在了地区报纸上。现在新兵连有了《新训简报》这个平台,而且《简报》中的优秀作品还能在广播中播出,这真是让肖曰隶找到了“战胜”邹知广的方法,他岂能不高兴。

整个下午的训练中,肖曰隶一直都在构思写点什么,以至于每隔十几分钟就会出现一次队列错误。每次班长喊出口令做动作时,想入非非的他都要愣上一会儿才学着其他战友去转身,去做动作。班长多次提醒他,可肖曰隶仍旧没有回过神来。肖曰隶的不争气表现,让生气至极的班长在他屁股上狠狠地踹了好几脚。

下午的训练快要结束时,肖曰隶再一次做错了动作。当班长喊“向左转”时,肖曰隶竟然向右转了90度,差点和右侧的战友来一次“亲密接吻”。肖曰隶的反常表现,气得班长走上前对着他的鼻子一次性刮了十多下。

看着班长气得脸都变了形,肖曰隶还是一声不吭。只是在班长宣布“解散”时,肖曰隶露出了许久以来难得的笑容。

当晚,一扔下饭碗,肖曰隶拔腿就跑出了饭堂,顾不上刚刚吃饱饭,也顾不上新兵要三人成行、俩人成列的规定,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了宿舍。

宿舍内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肖曰隶顾不上拿板凳,抓起纸和笔坐在地上就开始了写作。一个小时过去了,当班里的其他战友推开房门一拥而进时,大家发现肖曰隶竟然坐在地上在大声地朗诵什么。

13

“今天是我们班打扫饭堂卫生,你不知道吗?你怎么吃过饭就跑了呢……”

“你在干什么呢?找不到你,班长都快要急疯了……”

“打扫完卫生,为了找你,我们在院子里转悠了好大一圈。不过你还别说,难得的一次旅游,效果很不错……”

战友们七嘴八舌的话语,让肖曰隶猛地醒了过来。对呀,开饭前班长还专门讲过的,今天是九班打扫饭堂卫生,自己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呢!看来一顿骂又少不了了!

就在这工夫,班长也回到了班里。只是心直口快的班长人还没有进来,声音却已进了屋:“肖曰隶,你啥情况?吃完饭咋就不见你人影了,你在耍什么幺蛾子?”

“班——长,我——我——忘了今——天我——们打扫——卫生了。”肖曰隶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那你告诉我,你回宿舍干什么来了?”

“我——我写了篇——稿子,想——投给《新训——简报》。”

“行了,我不想看你写的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今天你做错了。虽然你是副班长,但为了以示警戒,罚你俯卧撑、仰卧起坐各做100个。本班长陪你一起做。”

望着班长真的生气了,肖曰隶再也没有说什么,赶紧脱掉了上衣。

5分钟后,班长轻松地抖了抖肩膀站了起来,坐在凳子上开始一边喝茶一边看肖曰隶继续做仰卧起坐。又过了10分钟,大汗淋漓的肖曰隶终于做完了。尽管浑身没有了一点力气,连站也不想站起来,可肖曰隶还是偷偷地笑了——毕竟肖曰隶最清楚,自己的稿子已经完成了。

第2天上午,训练间隙,训练场上一片龙腾虎跃,广播如期而至。随着音乐的结束,女播音员富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新训之声现在开始广播,请听来自新兵三连的稿件——《强军梦,我的梦》;作者,肖曰隶。

“流星划过天际,总会留下梦想的星光。小鸟掠过天空,总会留下悦耳的叫鸣。时光荏苒,岁月悠悠,强军是中华民族永不磨灭的话题,也是时代赋予我们的神圣职责。今天,走进军营的你我,能给军营留下什么呢?在这里,我想告诉各位战友一句话:强军梦,我的梦……”

当“肖曰隶”3个字从播音员口中播出,在训练场上空响起时,听到自己的名字,肖曰隶只是在愣怔了一秒后,随即就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随着女播音员富有磁性的声音刚刚在空中消失,肖曰隶已经被战友们抛向了蓝天。只是在被战友们高高抛起的一瞬间,肖曰隶默默地念叨着:“邹知广,现在我们俩已打成了平手,接下来我一定会打败你。看你还敢不敢再跟我叫嚣什么'男儿难得正午时’了。”

14

自从《强军梦,我的梦》在《新训简报》上刊发,又在广播中播出后,肖曰隶又接二连三地在《新训简报》上刊发了几篇稿件。《岁月》、《小议“磨砺”》、《风的速度》,不管是诗歌,还是短文,每次听到肖曰隶的名字,战友们都会把他高高地扔向空中。作为奖励,有一次班长还让3个新战友用手搭成一个太师椅,让肖曰隶坐在上面围着战友转了好几圈。

肖曰隶接二连三地刊发稿件,不仅给三连带来了荣誉,也给九班带来了好消息。在一个周末的连务会上,连长对九班专门提出了表扬,还号召其他班的新战友向九班的肖曰隶学习。

当听到班长把这个消息传达给全班的新战友时,邹知广突然感觉到心里有些不舒服,就像当兵前在家里发生过的胃痉挛一样。邹知广禁不住思绪翻滚起来:干什么呀,小奴隶,我不就是刚刚被表扬了一次嘛,你就来这么一回。怎么,不服气呀?那咱们就走着瞧!

在接下来的工作里,邹知广更是付出了百倍的努力。每天起床号还没有响,他就早早地起床开始整理内务;当起床号响起他班的战友忙着穿衣洗漱时,他已经带领本班战友出去打扫卫生了。等到其他班的战友出去打扫卫生时,他们已经扛着铁锹扫把回来了。尽管本班战友对邹知广的做法不是很“感冒”,但看到班长十分满意的样子,大家也就都默不吭声了。

随着时间的进展和训练的持续,加上八班长和邹知广两个人默契的训练方法,八班不但在队列会操中接连拿了两次第一,还在内务卫生方面取得了骄人的成绩。特别是在3000m长跑中,邹知广更是发挥了他身高体廋的优势,一路遥遥领先并率先冲到了终点。

这样跑了两次后,再进行3000m长跑训练时,邹知广特意带上了背包绳,也不再一个劲地往前冲了。对实在跑不动的战友,邹知广会及时伸出手拉上一把,有时干脆就把背包绳拴在战友腰里,拉着战友往前冲。邹知广的这一做法,不但赢得了全班战友的喝彩,也赢得了全连战友的掌声。

只是叫人没有想到的是,连续在《新训简报》上刊发了多篇稿件的肖曰隶,在一次3000m的训练中着实出了一次洋相。可能是头天吃东西吃坏了肚子,那天跑步出发后不久,肖曰隶的肚子就开始不争气了。开始肖曰隶还没在意,可跑出去不到300m,他就疼得受不了了,蹲在地上就起不来了。跟在后边的邹知广一看,急忙上前抓住了肖曰隶,一把把他架住并顺势把他的手搭在了脖子上……

这次3000m训练,肖曰隶没有跑到终点,邹知广也没有跑到终点。当时,邹知广架着肖曰隶向前跑了不到100m,肖曰隶就再也承受不住了,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悄然滑落。无奈,邹知广只好背着肖曰隶开始往回跑。当邹知广扛着疼得满脸是汗的肖曰隶跑出了足足有300m远时,“嘀嗒嘀嗒”响个不停的救护车才姗姗来迟。满脸是汗的肖曰隶和邹知广被救护人员一同塞进了救护车。

15

肖曰隶得的是急性阑尾,幸亏有邹知广的照顾和帮助,加上救护车的及时救助,手术做得很彻底。一个礼拜后,肖曰隶顺利出院了。

回到连队后的当天晚上,肖曰隶专门来到八班,真诚地向邹知广表达了谢意。

除却在火车上的一次“查户口式”的交流外,还有几次就是在叠被子时的打嘴仗了。除此之外,入伍后的邹知广和肖曰隶还真的没有过心与心的交流。这次肖曰隶来到八班向邹知广真诚地致谢,让二人有了一次心灵上的碰撞。

“邹知广,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帮助。这次要是没有你,我恐怕就……”

“肖曰隶,你说什么呢。这种事情谁遇到都会这样做的……”

……

“知广,你知道不。如果我们俩没有分到一个连队,不管是生活中还是训练中,也许我还没有这么大的热情与动力呢。”

“你这个小奴隶,看来不用鞭子抽还真的不行。不过说实在话,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从列车上了解了你的情况后,我就知道自己遇上了对手,我就对自己说,一定不能输给你。”

“我也是这样的想法。不知道你听说过'男儿难得正午时,女儿难得正子时’的说法没有?在我们那里,老人们是很看重这个的,就因为我出生在夜里12点,我爸我妈从来都不告诉过我我的具体出生时间,我是和姥姥打感情牌打了好久,姥姥才对我讲的。”

“我当然知道'男儿难得正午时,女儿难得正子时’的说法。当年就是因为我在妈妈的肚子里折腾里一天一夜不肯出来,在中午12点出生时我爸才会激动地大喊'一个白白胖胖的汉子出生在距离原大宋皇宫——七朝古都开封府不足200米远的一处宅院里’这句话的。我爸就是因为相信这种说法,才会如此激动的。”

“所以,在知道了我们俩同一天出生,你又出生在中午12点,而我出生在夜里12点后,我就暗下决心,一定要让状元和乞丐的故事重新上演一次……”

“什么状元和乞丐,你说的是啥东西?”

“这也是姥姥给我讲的,说的是发生在宋朝的一个故事,讲的是同天出生的哥俩被人算了一卦,弟弟是状元命,哥哥是乞丐命。状元命的弟弟自信能成为状元,就不思进取,最后堕落成了乞丐;而乞丐命的哥哥不甘为乞丐,勤奋学习,日夜苦读,最终考取了状元。哥俩最后的结局翻了个个。”

“就你,一个小奴隶还想翻身。小样,你想都不要想。”听完肖曰隶讲述完《状元和乞丐》的故事梗概后,邹知广立即满脸不屑地反驳肖曰隶道。

“那咱们就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谁还会怕你一个正子时出生的,真是的!”

邹知广和肖曰隶谁都没有想到,本来二人还聊得挺欢,可不知咋地就掐起来了。

16

时间过得真快,新兵连3个月的军训转瞬即逝。对于每个新兵来说,这3个月是难忘的3个月。因为这里不仅留下了他们太多的心酸和汗水,也记载了他们曾经的青春和辉煌。对邹知广和肖曰隶来说,后者则更为明显。

在阅兵式结束的当天晚上,“单杠三练习”的连长宣布了新兵三连的嘉奖名单,邹知广和肖曰隶的名字都赫然在列。

新训生活就要结束了,嘉奖应该是对获得这项荣誉的新兵的最高褒奖了。可看邹知广和肖曰隶的表情,似乎两个人都有一种失落感。

第2天上午11:00,邹知广和肖曰隶与上千名新兵一起被集中在了空旷的训练场上。只是这次与3个月中任何一次在训练场上的集合都有着不同的感受。

从报名到体检,从新训开始到阅兵结束,如今就要“功德圆满”了,就要“十年的媳妇熬成婆”了,大家能不高兴嘛。一群群新兵,三五成群地扎堆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说着笑着,没有一点即将要奔赴“新战场”的想法和意识。

望着静静地躺在身边的行李,邹知广和肖曰隶没有像其他战友那样兴奋,他们在彼此相望着,都在用眼神询问着对方:我们还能分到一起吗,还能在一起较量吗?

他们和众多新兵都在等待着命运的再次选择。

当连长跑到队伍面前站定后,队伍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部队一整理完毕,肖曰隶就听到连长在队列前喊道:“点到谁的名字,答'到’后自行出列。”

一个战友被突然叫到了名字,他迅速答“到”后背上行李跑出了队列。这时,从旁边疾步跑过来一个“单杠二练习”,来到队伍正前方立定后,用手示意被点到名字的新战友站到他的面前。紧接着,第2个战友的名字、第3个战友的名字、第4个战友的名字……一个个战友背上行李跑出了队列,站到了面前越来越壮大的队伍里。当肖曰隶数到“70”时,他先是听到了邹知广的名字,紧接着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命运让二人再次分到了同一个单位——某工兵团四连。在队伍里站定后,肖曰隶激动地捅了捅站在自己前面的邹知广的脊背。心有灵犀的邹知广也从背后伸出大拇指,很夸张地朝肖曰隶点了几点。

往车上装行李时,身高的邹知广一个箭步爬上了车厢,个矮的肖曰隶则在车下递送行李,二人的配合看起来有点滑稽,但却极为默契。将行李整齐地码好后,邹知广纵身跳了下来,和肖曰隶一起登上了前来接他们的班车。

班车徐徐开动了。靠窗就坐的邹知广快言快语地说:“小奴隶,我们俩多次打了个平手,记住,以后的日子我是要找机会报仇的。”

“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以为你叫知广你就知道的多呀,不尽然。我还是那句老话,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我也是那句老话,走着瞧就走着瞧,谁还会怕你一个正子时出生的,真是的!”

要下车了,邹知广率先伸出了手。迎着邹知广坚定的目光,肖曰隶毫不迟疑地伸出了自己的大手。

当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时,邹知广和肖曰隶都明白了,他们二人之间新一轮的较量又要开始了。

17

集训一个星期后,大概是因为身材的缘故,邹知广被分到了一排一班,主要工作是为基地试验任务做准备工作,说的明白些就是钻山洞;而肖曰隶却分到连部做了文书,协助连队干部负责各项教育和登统计。

邹知广和肖曰隶下到连队时,基地上下正在忙着各项试验任务准备工作,基层各营连更是忙得如火如荼。下到班里的第1天,天还没有大亮,邹知广就被班长叫醒了。当他揉着惺忪的双眼和班长裹着迷彩大衣来到洞口时,一阵凛冽的寒风迎面吹来,让邹知广顿时就打了个寒战,睡意也在瞬间被风吹得荡然无存。

“咱们的主要任务是为基地的核试验任务做准备,说的简单些就是为试验装备'筑巢’,在洞里给它安个家……”在洞内的施工现场,班长不紧不慢地对邹知广说。

班长的讲解,并没有让第1次下到洞内的邹知广有什么直观的了解。只是在第2天一个班次的扒渣工作结束后,邹知广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辛苦劳动之后带给自己身体上的不适。抚摸着又酸又麻的腰,工作结束时邹知广试着站了好几次才站起来。

从那以后,从工地到连队两点一线的距离成了每天都要早出晚归的邹知广的全部生活内容。有时候碰上其他情况,在工地上吃饭也变得就像每天都要睡觉一样正常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从工地回来的邹知广看到饭菜后没有了一点胃口,每次他连手都不想洗,就只想美美地睡一觉,能和周公在梦中握个手。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邹知广下到连队已经半年了,由最初的不适应、不习惯、想睡觉、想亲人到现在的每天挤着眼睛也能晃到洞内,邹知广早已熟悉了自己的工作流程。当然,在短短的半年多时间里,邹知广也变了许多。从最初的3个馒头或1碗米饭到后来的4个馒头或2碗米饭,再到现在的7个馒头或3碗米饭,邹知广的饭量变大了许多。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可邹知广现在也变得越来越“好看”了:除了比原来黑点外,不但胖了,身材也高了,还有就是肱二头肌比肖曰隶“鼓”得厉害多了。与半年前的肖曰隶相比起来,现在的邹知广性价比比刚刚当兵时高多了。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意想不到的事,也许邹知广就这样一直在洞内干着那种日复一日的工作直到复员为止,但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事竟然让入伍第1年的邹知广碰上了。

那是在邹知广下到连队的第9个月,每年的老兵复员工作马上就要展开了。那天,邹知广和往常一样,跟随大批进洞人员来到了洞口。作为新兵,邹知广麻利地给班长把衣服拿过来后,就站在一旁利利索索地换好了衣服,而不是像老兵们那样换衣服前抽支烟,换衣服时还边说边笑,甚至有时候还你在我的私处挠一把,我在你的臀上踹一脚。

可是,不知咋的,那天早早换好衣服的邹知广没有像往常一样等班长招呼,自己就朝着洞内走去。就在邹知广往里走了不到300m时,突然听到里面“轰隆”一声响。经历告诉邹知广,洞内塌方了。想到这,邹知广没有想到往外跑,而是拔腿就往里冲。在洞的尽头,邹知广看到了12年的老兵张剑晕倒在坑道边,鲜血正顺着脸颊一个劲地往下流。什么也顾不上了,人高马大的邹知广一把拽过张剑,扛在肩上就往外跑。

就在邹知广背着张剑跑出大约50m时,随着“轰隆”又一声响,洞内的灯光全灭了。凭着经验,眼前一片昏暗的邹知广赶紧加快了步伐,背着张剑冲出了坑洞。

张剑得救了,而邹知广的脸上、手上却被石头划得满是伤口,鲜血浸透了他的工作服。

18

因为不怕流血牺牲,敢于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抒写责任与担当,彰显军人的可贵品质,邹知广在年底的评功评奖会上一致被全连推荐为个人三等功候选人,且获得了上级组织的批准。同时,他还被任命为一班副班长。

虽然表面上看去出生正午时的邹知广比出生正子时的肖曰隶略胜了一筹,其实也不尽然,在一年多的工作和生活中,肖曰隶也干得相当出色,不但和邹知广在同一时间被任命为勤杂班副班长,还被党支部吸纳为入党积极分子,且在第2年6月30日被连队党支部发展为预备党员。

原来,工作中的肖曰隶继续发扬了自己的特长。对上级布置的各项教育任务,肖曰隶总是提前征求指导员意见,早早开始收集资料,准备备课提纲和内容,不等指导员催促就早早完成了各项教育的备课。就一些心理、卫生等教育,甚至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肖曰隶更是仔细查阅资料,认真详实备课,倾尽全力准备,以至于指导员的每次授课都博得了连队官兵的一致好评。

对连长布置的各项登统计,肖曰隶也是时刻放在心上,坚持做到每天会议有记录,活动有内容,工作有请示,事后有汇报,尤其是《连队要事日志》、《装备使用登记簿》、《食品出入库登记》等,更是记录得一丝不苟,丝毫不差。有好几次上级机关来查登统计,连长每次都表现得很紧张,可机关每次检查后都没有发现一点问题。然而,这些都还不算什么,让连队两个主官对肖曰隶留下最为深刻印象的是年底前的那次大检查。

到年底了,干部士兵要评功评奖了,机关连队也要评比先进了。可连队能不能评先,首要条件就是要看在迎接机关对连队各项教育和登统计的检查中各项工作做得好与坏,这些将直接影响连队能不能评上先进。

你还别说,肖曰隶也是真神了。年底前的那段时间里,老兵要退伍,既需要给机关上报各种表,还要给退伍老兵结算各种费用;紧接着就要年终评比,连队要写总结,个人要写总结,先进个人和先进连队要准备事迹材料,连队要迎接机关检查,连队干部汇报要脱稿,每个战士要准备应对机关干部的随时提问……

别提了,连长和指导员感觉头都要炸了,可事情到了肖曰隶那里,他却一点都不着急。几个晚上的通宵工作,一件件事情竟然被他办得井井有条。在年底的机关检查中愣是没有出现一丝纰漏。当然,当年的先进连队也就没有丝毫的悬念——四连被机关表彰为了先进连队。

肖曰隶的工作方式和方法赢得了连长和指导员的高度认可,似乎副班长的任命和入党积极分子的囊括也都自在情理之中。

在邹知广看来,他和肖曰隶的较量似乎还是难分伯仲。

19

肖曰隶被党支部吸纳为入党积极分子后,工作中更加努力了,也终于在第2年的6月30 日如愿以偿地成为了预备党员。发生这样的情况后,肖曰隶没有骄傲,为了颠覆“男儿难得正午时”的权威和说法,他又给自己制定了新的工作目标——考军校。

为了能够更好地把握考试的要求和内容,肖曰隶早早就通过邮局汇款购买了一套军校考试复习丛书,并利用工作中的便利,一有时间就开始复习。

多少个夜晚,连队战友都休息了,肖曰隶还独自坐在连队阅览室里挑灯夜战。又有多少次,连长、指导员半夜查铺查哨回来,肖曰隶仍一个人在聚精会神地做计算,记单词。

开始,指导员还劝肖曰隶不要太着急,考试尚早,时间还长,可看肖曰隶每天依旧坚持学习到深夜,慢慢地也就不再劝说了。倒是连长,在多次查铺查哨归来后,看到时间实在太晚,就动用了几次行政命令来制约肖曰隶。

经过半年多的复习,整套复习丛书已被肖曰隶从头到后翻了一遍。尤其是数学、物理和化学等方面的题目,更是被他细细地演算了一个遍。除却复习丛书外,肖曰隶的复习本上也写的密密麻麻,英语单词、数学计算题、时事政治、化学公式、诗歌辞赋,真可谓是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兵入伍的第2年3月,在基地的预考选拔赛上,肖曰隶一举夺得了选拔的头筹,以总分第1名的好成绩进到了教导队进行再学习。倒是邹知广,以低于预选分数线10分的成绩终止了进入教导队的步伐。

在教导队,虽然不能再像在连队那样可以秉烛夜读,但教导队也有教导队的好处,那就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于学习,且每天都有教员进行授课辅导。

教导队3个月的学习,让肖曰隶受益匪浅。针对自己在复习中还存在的不懂不会的问题,肖曰隶在教员授课时总会认真仔细地听讲,并在课后找到教员与之探讨交流,有时候还会央求教员再给自己布置几道类似的题目。通过这种方式的学习,肖曰隶在学习上又前进了一大步。在大队进行的几次摸底考试中,肖曰隶基本上保持了前三甲的地位。一时间,肖曰隶的名字被诸多同在一起学习的战友镌刻在了心里。为此,在学习中遇到有不懂不会难以解答的问题,大家都喜欢和肖曰隶进行交流,而肖曰隶也总是乐此不疲。每次对战友拿来的问题,他都进行耐心细致的讲解。肖曰隶认为,给战友们讲解一次,等于自己又加深了一次记忆,何乐而不为。不过,说实在话,这种方式还真的帮了肖曰隶不小的忙。

考试的日子终于到了,肖曰隶信心百倍地走进了考场。不管是哪个科目,也不管是什么人监考,肖曰隶始终坚持自己的方式方法:由易到难,认真检查;避免错误,铃响交卷。

考试结束2个月后,成绩榜贴出来了,肖曰隶以总分第1名的优异成绩接到了装备指挥学院大红的录取通知书。

当指导员把通知书交给肖曰隶的那一刻,肖曰隶只是平淡地说了声“谢谢”后,转身就跑回了宿舍。

宿舍内,泪流满面的肖曰隶喃喃地说道:“爸爸妈妈,谁说男儿难得正午时,谁说正子时就不能有所作为,我就不信这个邪。还有邹知广,你有啥了不起,你正午时还不是输给了我正子时。”

20

肖曰隶身披红绸、胸带大红花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邹知广的心。全连官兵连队门口敲锣打鼓欢送肖曰隶的场景在邹知广的脑海了盘旋了良久,使他久久难以忘怀。从肖曰隶走的那天起,一连好长时间邹知广都没有了一点精神。起初,班排长还以为是他生病了,可带邹知广检查了好几次,健壮如牛的他身体上都没有查出一点问题。就在班长不知道他缘何如此时,一封信打破了僵局。

信是肖曰隶从装备指挥学院寄给邹知广的,里面夹有3张照片和1片信纸。

邹知广慢慢地抽出第1张照片,这是一张肖曰隶的单身照。照片上的肖曰隶瘦了,身材也挺拔了。阅兵主席台前,手持钢枪的肖曰隶一脸威武,二目有神,信心十足,精神百倍。

第2张照片也是张单身照,只是这是肖曰隶站在学院门口的一张照片。在肖曰隶的背后,“装备指挥学院”6个大字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身着军服却又免冠的肖曰隶脸庞了多了几丝笑容,越发地衬托出他的帅气与潇洒。

第3张照片是一张队列行进中的阅兵合影照。在队伍的最后一排,作为排头兵的肖曰隶瞪着如同铜铃的双眼目视着前方,炯炯有神。从他张大的有点夸张的嘴巴上,似乎可以看出肖曰隶的满腔热忱与血性担当。

3张照片让邹知广看得热血沸腾,他几乎没有勇气再去看书信了,要不是班长提醒他,也许他真的就“收工”了。在班长的劝说下,邹知广慢腾腾地展开了肖曰隶的来信。薄薄的纸张上,寥寥数语:

知广,见信如面!

转眼别二月,梦中时常想。校园盼君至,尚思再较量。女儿正子时,古谚没商量。男儿正午时,亦可泪两行。愿兄展大志,雄风上战场。状元与乞丐,随风当弃扬。装备指挥地,欢迎上战场。鸿鹄展翅飞,责任肩上扛!

曰隶拜上

没有想到,肖曰隶的寥寥数语,顿时让邹知广热血沸腾起来。读一篇后,邹知广感觉还不尽兴,又大声朗诵了一遍。那一刻,班长看到压在邹知广身上多天的忧愁与压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笑容。班长知道,邹知广“活”过来了。

从那以后,生活中的邹知广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了工地上。不但每天比肖曰隶在的时候更精神,也比原来的工作干劲更足了。工作中,邹知广不但坚持多学多问多干,还时不时地就工作中的技术搞些小钻研。当年年底,邹知广当上了班长,并在次年3月底刷新了钻洞日掘月进的最新记录,成了团里响当当的“掘进大王”。

在6月份的提干名额预报会上,邹知广以9:1的绝对优势顺利通过评委考核,并在9月份来到装备指挥学院,成为一名军校学员。

一个月后,四连官兵收到了一封信,信中只有一张照片:正在冉冉升起的国旗下,肩扛学员牌的邹知广和肖曰隶正向国旗致以崇高的军礼。

【有约·孟凡号】红头绳·黑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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