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专栏||白描纪实散文《狐朋狗友》之五：家庭风暴
著名作家白描授权 专栏
《狐朋狗友》之四：家庭风暴
文/白 描
可汗、多莉和贝娜，一男两女，三个终日厮混在一起的伴儿。
一到春秋季节，就提心吊胆地等着那个危险时期的来临。今年醒动得早些，院子里的连翘刚刚染上星星点点的嫩黄，玉兰还在努着花骨朵蓄势未发，症状先从贝娜那里表现出来——清早起来，发现地上有斑斑点点的淡红血渍，贝娜不时蜷缩起身体，将头埋在后腿窝里舔。
她来经血了。
表现得异常兴奋的是可汗，哼哼唧唧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欢呼，围绕着贝娜大现殷勤。放他们到院子，清洗完犬舍，照例是他们的早点时刻，多莉一如既往斯斯文文吃了，那两个平日贪嘴的家伙，现在却看都不看食盆一眼，贝娜还在烦躁地对付她两腿之间那个地方，可汗则在她身边打转转，在她身上嗅来嗅去，很想为她做点什么，但又无从下手。贝娜从地上起身，可汗情急慌忙之间，想蹿到她身上去，贝娜一躲，可汗踢翻了饮水盆，在一旁冷眼观望的多莉“呜呜”拖着长音，发出严厉的警告，可汗忙低眉顺眼收敛了不太检点的行为，蹲到一边去了。
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去药店买避孕药。三只犬品种不同，可汗是阿富汗猎犬，多莉是苏格兰牧羊犬，而贝娜却是圣博纳和黑背的串儿，在这个特殊时期一不小心让两个家伙可性儿整出个杂种来，那就麻烦了。不过眼下还不要紧，危险期是来红后的第九天到第十三天，先给贝娜吃避孕药预防吧。
人类的避孕药对犬类也管用。去年秋天在给多莉用过“毓婷”后，最终平安无事。但那时可汗还没有发育成如今这样一条雄赳赳气昂昂的汉子，今年是不敢再冒这个险了。
头几天局面还能控制，可汗照例兴奋，照例总是不怀好意地将嘴凑到贝娜尾巴根去腻歪，贝娜虽显得烦躁，食欲下降，神情委靡，但两个家伙还都能把持住自己。贝娜的态度是，你来腻歪可以，但决不让你造次。可汗呢，也还保持着必要的自尊，何况旁边还有个多莉，她是三个伙伴中的老大，是首领，她总是冷冷地观察，可汗过分闹腾，她一声低沉的呵斥，可汗也就知趣地收敛了。
暂时的稳定局面维持到第九天——神了，真是第九天，就像钟摆一样准确。书上讲，犬的发情期到了这个时间，母犬的交配愿望才会高涨。这个时候，她身体的分泌物质会清晰地将信息传递出来，吸引公犬和自己亲近。贝娜的防线开始崩溃。她不再拒绝可汗的骚扰，反而主动地去和他亲近，舔他的嘴、脸，伸出爪子在他身上抓挠，将身体贴上去在他身上蹭。是时候了，该将他们分开了，于是让可汗和多莉继续留在花园里的犬舍，而将贝娜带回屋子里暂住。常言道眼不见心不烦，那就让他们分居几天吧。
谁知事儿就此惹了出来。首先不干的是可汗，关到犬舍里，扒着栏杆蹦跳，一声声吼叫，放他出来，贴着花园阳台的塑钢门人立而站，又抓又挠，用那粗大的爪子拍打玻璃。呵斥一声，蹿开了去，却又在花园里疯闹，大半米高的黄杨绿篱被他当作发泄情绪和精力的对象，从这边跳到那边，又从那边跳到这边，折断很多枝叶。再关回犬舍，一时三刻工夫，出来不见他了，这倒是奇事，犬舍栏杆的高度是他根本不可能越过的，难道他多了飞檐走壁的能耐不成？再一看，他正在花园的栅栏外，不作声，一双知道做了错事但又不乏幽怨的眼光正盯着你。细细打量犬舍，从小房子彩钢屋顶留下的痕迹看，才知道他原来先从一个石墩蹿上小房顶，再从那里蹦过栏杆，跳到邻居花园里，再跳过邻居花园栅栏奔窜到外边。同样，关在家中的贝娜也不干了，她表现不满的方式是绝食，不吃不喝。而多莉也没有了好脾气，可汗的闹腾让她烦，犬舍里不时传出她教训可汗的厉声呵斥，甚至是只有开打时才有的尖锐吠叫。
夜里更闹心，怕骚扰邻居，早早就警告可汗收敛一点，再贿赂他两块红烧排骨，他绝对懂得你的语言，不再蹦达，但却伤心地呜咽。打开窗户禁喝一声，止住了，但过不了多久那呜咽声又会响起。清晨早早起床安抚他，邻居小伙子从楼上窗户探出脑袋，说，夜里以为是有人在哭，一看是你家可汗，怎么，他病了吗？知道那小伙子一向都很喜欢家里这三条狗，但仍忙不迭向人家道歉，解释可汗闹腾的原因。邻居理解地笑笑，说了声真可怜。外边刚了断，里边妻子起床了，冷着脸劈头第一句话就是：你倒是疼狗还是疼人？折腾一夜，还叫人睡不睡？白天人还叫人上不上班？
唉咳，娘的脚，真成个事了。狗闹腾，人再别打起来呀。电话讨教犬医院的专家，问为何将他们隔离开还不行，专家说，母犬在这个时候身体分泌物所传达的信息，公犬在数百米外都可以通过嗅觉感知得到，意思是说就这样家里家外的隔离根本不顶事。那有什么好办法呢，总不能给他们去做手术，不忍啊。
可怜的东西，竟被本能和欲望折磨成这个样子！
下午早早下班，主意定了，送可汗去狗旅馆，从网上看到有家犬场开辟有犬只寄养业务，先过了这个坎儿吧，往后怎么办，再说。
白描，作家、教授、文学教育家、玉文化学者。曾任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中国工艺美术学会玉文化专业委员会副会长、中国玉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兼玉雕专业委员会会长，现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作家书画院执行院长，兼职中国传媒大学、对外经贸大学、延安大学等高校客座教授。
在文学创作、文学评论、文学教育之外，长期从事玉文化研究和玉雕艺术评论工作，出版和发表玉文化专著《翡翠中华》《中华玉文化与中华民族精神》《中华文化的尊荣徵徽》《玉演天华》等。连续多年主编《中国玉器百花奖获奖作品集3》并担任总鉴评，多次主持全国性玉文化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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