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昆明出土一方残破的明代玉玺,揭开一段亡国尘封往事

1907年是大清光绪三十三年,这一年,在昆明北部的五华山南部动工修建两级师范学堂,挖出了一方残破的玉玺。

玉玺高8厘米,长宽各12厘米,虽已残破,还能看清印面字样:敕命之宝。

这方玉玺,正是南明永历皇帝朱由榔所拥有。

1644年,崇祯在北京自缢后,明朝宗室在南方先后建立起数个政权,沿用大明国号,史称南明。朱由榔是明神宗朱翊钧之孙,也就是崇祯帝朱由检的堂弟,他所建立的永历政权是最后一个也是坚持最久的一个,从1646-1662,共计16年。

这方玉玺,为何会碎裂,又为何会在五华山被发现,这是一段尘封的往事。

永历是个大起大落的皇帝,他出生于北京,天启七年(1627年)随父亲就藩衡州,明末曾被张献忠的大西军俘虏又死里逃生。

1646年,在隆武帝朱聿键遇害后,朱由榔于十一月十八日在肇庆称帝,是为永历帝。

称帝后,朱由榔经历过与绍武帝朱聿鐭的自相残杀;经历过从广东到广西甚至被劫持到湖南的颠沛流离;也有过金声桓、李成栋反正一度带来的中兴希望;更有大西军出滇抗清后,李定国两阙名王带来的天下震动。

到了永历后期,最大的事就是张献忠义子,掌握朝政的秦王孙可望意图篡位自立,在永历十一年(1657年)火并李定国失败后投清。

李定国是个悲情英雄,他逼死大清定南王孔有德,阵斩敬谨亲王尼堪,一度威震华夏,军事能力堪称同时代翘楚。

如果简单把人物分为善恶两面,李定国无疑是正义的使者,永历的擎天柱,形象相当地正义。

但不能这么简单的划分,人从来就是多面的,哪怕他是李定国。

晋王以强悍的军事能力闻名,但也仅限于此。在内政、战略上,李定国几乎是个二流水平,和高手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这些不能怪李定国,本来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临阵能力他在永历诸将之中是最强的。

李定国还有一个问题,他的性格难称完美。

性格上的问题更加主观,李定国其实是可以做得更好的。

孙可望在曲靖兵败后,已成丧家之犬,人心向明,孙可望倒行逆施已失去市场,权归李定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时的孙可望已对李定国没有了威胁,适当对孙可望宽容,有利于打造统一战线。

然而李定国却派出刘文秀、白文选率兵一路追击,赶鸭子一样把孙可望从云南赶回贵州,又从贵州赶到了湖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追兵杀气腾腾,孙可望无路可逃,就算有心投降也不知道李定国是个什么态度,万一自己投降了,被逮回去弄死,岂不是大亏特亏。

这是很失败的一招,孙可望虽然势单力孤,但他在大西军里混了大半辈子,总有跟他关系好的旧部和嫡系,在这些人里他仍旧有影响力。

这就是李定国的弱点,不会玩政治,以为政治跟自己统兵打仗一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当然,如果李定国策略得当能消除这些威胁,问题是他接下来出的还是昏招。

赶跑孙可望,李定国独掌大权,大封功臣,这些都不在话下。

问题出在如何对待孙可望的嫡系部下上。

如果说追杀孙可望是一口气实在憋不下,是众望所归,这还可以理解,但李定国对待孙可望嫡系的办法实在是失策。

孙可望部将王自奇、张明志、关有才等驻扎在楚雄、永昌一带,曾在孙可望进犯时接受里应外合的密令,对昆明形成过威胁。但他们还没有机会出兵,孙可望就已败逃,没有过实质性的行动。

既然如此,为何不能网开一面呢?

李定国不愿宽恕,他亲自提兵进攻,关有才被击败,张明志投降,王自奇自尽。

到这里,目的应该也达到了。

李定国并不肯罢手,他下令将关有才连同另外被刘文秀所擒的张虎,凌迟于昆明。

此举固然立了威,但让孙可望的旧部秦营将士心生不满,为以后的事埋下了隐患。

李定国在政治上的昏招还不止于此,接下去发生的事让永历的实力再次大打折扣。

孙可望想自立,蜀王刘文秀始终是反对者,并多次给李定国帮助。早在衡州之战后,刘文秀得到孙可望要对李定国不利的消息,派人通风报信,避免了李定国自投罗网,说起来还有救命之恩。

更别说刘文秀和李定国都是张献忠四大义子,并肩作战几十年,一起享过福,更多的是一起吃苦,男人之间没有比战场上的友谊更加过硬。

好不容易赶跑孙可望,无论怎么看,李定国都该和刘文秀并肩携手,再创辉煌啊。

李定国对刘文秀的态度却是猜忌和防范。

刘文秀追击孙可望后,就留在了贵州湖广一带,安抚当地孙可望旧部,替代孙可望的工作,主持从四川到湖广一线的防务。

李定国却以告病退休为要挟,让永历帝下诏召回驻扎在川楚边界的守将回云南,不久又召回刘文秀本人。这招显然是针对刘文秀的,刘文秀被召回后,就失去了兵权,这是怕他控制兵力太多,与自己分庭抗礼。

川楚边界是前线,云南是后方,没啥特殊情况,却把久驻前线的指挥官们召回,这又是失策。

接着,李定国又搞起了歧视。他把孙可望手下投降而来的兵将分为“秦兵”,把自己手下和云南的军队称为“晋兵”,人为地划分起了成份。晋兵是嫡系,各方面待遇都要优于秦兵,本来大家都是老兄弟,本该不分彼此,这么一搞,人心就散了——“由是孙可望之兵心懒矣。”

刘文秀不久就郁郁而终。

孙可望投清后,滇黔几省的虚实已尽被洪承畴所知,用兵通道已被打开。

1657年(顺治十四年,永历十一年)十二月十五日,调兵遣将完毕,顺治正式下达了进军西南的诏书。

顺治还觉得不够,1658年正月又命信郡王多尼为安远靖寇大将军,统帅八旗兵南下专攻云南。

李定国事先并不知道清军会这么快发动总攻,否则他怕要对自己的行为事先掂量掂量。这也就是战略眼光的差距,《孙子兵法》说: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李定国在明末战场上可称战神,但在其他方面,他的短板一再暴露。

有了孙可望的情报,清军对地形已了如指掌,哪里方便进兵,关口的兵力强弱,明军将领哪些会死战到底哪些又容易招降,这些军事机密已了然于胸。

明军临阵换将又缺乏准备,两相比较,劣势尽显。

三个月左右,清军三路兵马已经在贵州会师,贵州全省大部分已经被占领。

清军有备而来,明军也有抵抗但无力阻挡,防线迅速崩溃,败报雪片般飞到昆明。

三路进兵看上去很吓人,实际清军并没有强大到逆天,甚至还不如六年前。

看看几路军队的统帅就知道。

罗托是固山额真,他的爵位只是个三等镇国将军。多尼是多铎之子,袭封信郡王,这一年只有23岁,之前没有同兵作战的经验,这时却一下被任命为全军统帅。

这些将领里,真正的宿将还是吴三桂。当然由于身份原因,吴三桂是不可能被任命为统帅的。

这样的攻势,李定国实际上在6年前就经历过一次,那时大西军刚刚出滇,清朝派出尼堪率八旗军开往湖南,孔有德进占广西,吴三桂从汉中入川南,用兵方向如出一辙。尼堪、孔有德比之罗托、多尼,那不是一个档次的将领。

饶是如此,1652年,李定国两厥名王,以一人之力挽救危局,击退了清军攻势,由此形成长达6年的相持局面。

6年后,李定国并不老,他却没能再次扭转大局。

清军实际开始发动进攻的日期是在二月二十五日,李定国这时的身份已发生变化,由方面军司令成了全军统帅,他想的是运筹帷幄,统划全局,将作战交给部下将军。

从整体上看,全军依赖于统帅,这样也不能算错。问题是李定国缺乏战略能力,他的部署并不能让明军反败为胜。

从三月到八月,在李定国指挥下,明军只进行过两次反攻,一次是都督罗大顺领兵在五月收复了清平和新添卫;一次是张先壁在八月两次反攻贵阳,但都因为兵力不足,很快被清军击退,实际效果几乎没有。

到了八月,永历朝廷实在坐不住了,军队节节败退,自己已退无可退,李定国这时不得不亲自出马,但已经晚了,清军会师,包围之势已经形成,昆明已无法守住,撤退成为必然。

对永历来说,撤退已是家常便饭,但这时情况有些不同,只有两个方向可以选择。

一是进入四川,四川这时还有大部分在控制之下,也有不少明军和将领,大部分人建议撤往四川。

永历帝和李定国也表示同意,并已传旨置办粮草,预定十二月十五日启程。

哪知几天后,情况又发生了变化,李定国在马吉翔等人建议下改变了主意,决定撤往滇西。

此时永历政权已日渐式微,无论撤往哪里,都很难扭转危局,但从事后结果来看,撤往滇西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川西之前已由刘文秀经营一年多,生产逐渐恢复,在川东又有夔东十三家,不难连成一片。

而滇西人口稀少,生产也不发达,粮饷兵员都不能保证,又难以联结夔东十三家和东南沿海的郑成功,清军要是一路尾随追击,就只能逃到国外了。

更关键的是,李定国改弦更张的决定没能得到所有部下认可,之前被他歧视的秦兵不愿西撤,在冯双礼、陈建、王会、艾承业等人率领下进入四川,与李定国分道扬镳。

如此一来,李定国手下兵不满两万,已无力保护永历帝,此后在磨盘山一战虽然暂时击退吴三桂的追击,自己却也损失惨重且难以补充兵源。永历帝逃入缅甸后被缅王扣留,李定国攻缅不利,最后永历被缅甸交给吴三桂,与其子及眷属25人被缢死在昆明篦子坡,大明最后一点余脉,宣告身死国灭。

回到这方玉玺,假使李定国能因时制宜整顿好内政,或是在清军三路进攻之初亲提大军前出迎敌,破其一路,余下两路就好对付得多,这方玉玺还不至于遭遇如此命运。

“敕命之宝”是国之重器,代表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力,却在永历帝还在任上,朝廷还在运转的时候就被砸碎且丢弃,说明当初撤离昆明时形势有多混乱,组织有多么无序,皇帝玉玺也可以被丢弃,这是十足的亡国之兆。

实际上,当时被弃的并不仅仅是这枚“敕命之宝”。

在1992年4月,昆明五华山西南坡的一个建筑工地里,又出土了整整一批明朝官印,共计有54方之多,铸造时间从万历四十三年到永历十三年,涉及云南、贵州、广西、湖广、四川五省。它们被装在一起,窖藏于2米深的地下,同样也见证着这一段历史。

讽刺的是,1907年出土永历玉玺,揭开永历亡国前这一段尘封故事。朱由榔撤离昆明4年后被杀,当时的大清却也只剩下了5年不到的寿命。

两年后清廷预备立宪骗局引发举世哗然,原本还对皇族抱有一丝期望的立宪派也大失所望,武昌起义的枪声有偶然的成分,大清的垮台却已是必然。

如今,永历“敕命之宝”玉玺收藏于云南省博物馆,它铸造于明末,出土于清末,两个政权都已残破,如同它破碎的玺身,却依旧承载着厚重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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