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媚态到灵魂

“我比以前更爱你了。”当安德列王爵（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中的人物，文中摘引的译文来自董秋斯）对着娜塔莎说出这句话，我们都为他高兴，也很感动。

安德列和娜塔莎约定，一年后结婚。婚期将近时，娜塔莎却受一个花花公子引诱，打算与其私奔。私奔被制止，但婚约也取消了。

伤心欲绝的安德列参加了1812年的法俄之战。在战场上，安德列受了重伤。生命垂危之际，安德列“生动地想象娜塔莎，不像过去那样只想象她给他乐趣的媚态，而是第一次想象她的灵魂。于是他懂得了她的感情，她的痛苦，羞耻，和懊悔。他这时第一次懂得他拒绝她这行为的全部残忍性，他跟她决裂的残忍性，'但愿我能再见她一次。只要一次，看着那双眼睛说……’”

命运给了安德列这个机会。他死得很安详。他属于少数幸福的人，因为他有幸爱了一个人的灵魂。

在叔本华看来，“媚态”简直像是大自然的一个诡计：在少女身上，大自然着眼于戏剧语言所谓的轰动效应，因为它在几年内赋予她们太多的美丽、妩媚和丰满，而以她们整个余生为代价，以便她们在那几年内占据某个男人的幻想，直至他入迷到以任何一种形式忠实地承担一辈子对她的照顾；要使他走到这一步，但凭理智的考虑，未必能提供足够可靠的保证。

因此，大自然为女人正如为它的其他生物一样，装备了她需要用来保障自己生存的武器和工具，而且是在她们正需要的时候；在这方面，大自然也是按照其惯有的节约行事的。

正如雌蚁在交尾之后，立即丧失了此后多余的、甚至危及孵化过程的双翅，女人通常在生了一两胎之后，大都丧失了美丽，很可能出于同样的原因。

大多数人的爱情，始于“媚态”，止于“媚态”，也就是《红楼梦》所说的“皮肤滥淫”。“媚态”被大自然收走后，爱情也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