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属牛的母亲【征文】

属牛的母亲

母亲属牛,生于1925年农历2月27日。倘若在世,今年96岁,正是本命年。

属牛的母亲,多像一辈子忍辱负重拉车的牛呵——

母亲3岁上没有了娘,10岁上失去了爹,到17岁时她身边唯一的亲人爷爷也突患疟疾去世了。母亲跟着她的堂叔叔生活了几年后,草草嫁到外乡一个在外当兵的人家里。一直守着空房,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丈夫长得什么样。听母亲说,她是按照老家的习俗,由婆家村里一个大闺女陪着,抱着一把扫帚入的洞房。也不知这是意味着随时准备被扫地出门,还是象征着要不停地劳作。

家乡解放那年,区里的妇救会主任了解到这个情况,帮助母亲解除了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从此苦海里泡大的母亲脸上有了笑容,积极跟随区里的工作队员投身土改,很快就入了党,并与同是穷苦出身、年已25岁的我的父亲结婚成家。

刚成家那会儿,母亲经常要去参加党的会议和活动,开始父亲有些不理解,母亲就对他说,咱家的日子要过,公家的事儿也不能耽搁,没有大家的好,小家也好不起来。渐渐地父亲理解了母亲,积极支持她的工作。父亲上过四年私塾,在那个年代就属于文化人了。而母亲没有上过学,目不识丁。母亲外出开会听懂了的那些道理,回家后经常给有文化的父亲念叨;而她带回来的那些书籍,也是靠父亲读给她听。时间长了,父亲的思想开化了,村子里土改运动中丈量和分配土地、村民自发组织演出河北梆子剧目《血泪仇》,父亲都是主角。和母亲结婚的第三个年头上,父亲也入了党,并被区委正式选调为宣传干事,定为行政24级干部。随着我家大哥的问世,母亲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并一直担任小村子的妇联主任,直到她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离开小村去省城居住。

过去的那些年,一个女人拉扯着五六个孩子,上面还有年迈多病的婆婆需要伺候,在小村里生活着实不易。缺少劳动力下地干活,全靠母亲一个人挣点工分,分的粮食尽管解决不了温饱,但麦收秋后一算账,缺粮款那叫一个愁煞人。在我的记忆里,早上起来能喝上纯玉米面粥、每天能吃上纯玉米面窝头,就是上等的好饭食了。一般都是“粮食不够瓜菜代”。那些年,红薯、北瓜及玉米轴、榆树皮、红薯秧蔓、豆腐渣……都是我们经常要用来充饥的主食。母亲为了全家人的吃饭问题,也是绞尽了脑汁,在粗粮细作、瓜菜精做上下了不少功夫。到现在,我还记起用红薯面轧成的“河捞”,用一层玉米面、一层高粱面、一层红薯面卷成的“卷子”,当时吃起来倒也是蛮好吃的呢!

吃不容易,穿也是大问题。我从小到大,直到上了高中,母亲才舍得给我用从供销社买来的蓝布做过一件上衣褂子。其它年代穿的都是母亲自己织的粗布。农忙时节,母亲一直在地里干活,收工回来就给一大家子人做饭,还要喂猪喂羊喂鸡。到了农闲时节,天天就是忙着纺线织布、做衣裳。包括家里铺的盖的五颜六色的被子、褥子,我们兄妹六个身上穿的方格的、花条的衣衫,都是靠母亲一双手织成的。由于染线时节一般都是在寒冷的冬季,母亲天天做饭、干活本来就已冻裂的手,经过染线的染料儿一浸泡,她那双粗糙的手常年都是彩色的,成为我青少年记忆里一道抹不去的记忆。多少个夜晚,昏暗的煤油灯下,是母亲纺线、纳鞋底儿、缝补衣裳的身影。不知她在什么时间躺下休息后,还要被我们不断起来小解的几个兄妹喊醒,帮助点燃豆大的煤油灯火。天蒙蒙亮时,又要拉起风箱,为一个个要去上学的孩子熬粥做饭。那些年母亲每天晚上能睡多长时间的觉呢。

烧柴也是大问题。那年月买不起煤炭,只有从那块土地上想办法。秋收完毕,生产队将庄稼的茬子分到各家各户,人们各自去地里刨下、晒干,留作烧柴。常常是母亲领着我们兄妹几个,顶着烈日,弯腰去刨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茬子。母亲脸上的汗水和着泥土,留下一道道灰蒙蒙的印痕。光靠茬子还是不够烧,母亲就带我们去穿杨树叶子、打草棵子。反正一年到头,总是为吃、为穿、为烧而忙碌着。那时候在农村,最怕阴天下雨天,那烧柴都受了潮湿,很难点得着,点着了也是冒起呛人的烟尘,熏得母亲眼睛流泪,一个劲儿地咳嗽。

那个年代生活虽然困难,但在我的印象里,母亲始终是乐观向上的。从没有见过她唉声叹气,总是笑吟吟地忙碌着。她常说,没有白吃的苦,没有白流的汗,一勤百有,吃穿不愁。再苦再累母亲都支持我们兄妹完成学业,能学到哪一步就供到哪一步。对村子里的事情,母亲都是积极参与,善待邻里,扶危济困,调解纠纷,和乡亲们处得人缘很好,那些年每次她从省城回到小村,去老屋里看她的人总是坐不下。

生活上的这种困难状况随着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有了很大转变,渐渐地人们再也不为吃穿烧犯难了。家乡一代到70年代末也用上了电,各种各样的煤油灯也退出了历史舞台。我们兄妹都长大成人,相继进入工厂、机关、军营和高校的校园。工作了一辈子的父亲也到了退休的年纪,又回到小村子下地劳动,母亲天天忙着为大哥一家料理家务、照看孩子。大哥的两个孩子先后考学离家后,父母也就随着儿女们搬进了省城。

那些年里,每次探家,与母亲睡在一个屋子里,总能听到她不断用手捶腿、捶腰的声音。我知道,那是劳累了一辈子的母亲以这样的方式解除身体的不适。有时我也帮着母亲捶捶背、按按肩、揉揉腿,多想让父母健健康康地,多跟着我们兄妹享些清福啊!可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十几年的光景,一晃父母就都是八旬耄耋老人了,相继远离我们而去。

牛年春节到了。我的耳畔响起崔京浩那首《父亲》:“那是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是的。父母都是拉家庭这辆车的牛。

插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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