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龙｜砚庄行

砚庄，响当当文人戴名世家族聚居地也。这名儿的得来，怕同戴先生有极大的关联。

晨，豪性起，坐车，红庙路口下，清水塘方向行。坐车，省力。行走，健身，还能帮我建立方向感。

年近春节的缘故，乡间水泥道，时见多车结伴行。过年呗！如我，信马由缰，漫无目标，随处晃悠，太少。渐行渐远，一路没几人。

过莲花寺不远，见一深墙高垒所在，有一段墙头还有鹿砦，离大门不远，恐是办公楼，楼顶有军事化管理灯箱牌。细观，新建的看守所，原来在此！

桐城，还真就是能人多。

依我看，就这，讲究就不小。于此，东方设置，让一时头脑发热，犯了小错大误的公仆或是百姓，劳其筋骨苦其心志，乃后清醒过来，悬崖勒马，痛改前非，党的阳光还会照在你身上，雨露还会洒你门前。国家，要的是治病救人、惩前毖后哟。

路左，高大的电塔。高压电线几列，若织就天网。天网恢恢的感觉舍。再不远，铁道上风驰电掣的动车，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犯了错犯了事，认错认罚得了。一条道走到黑，只怕是前路茫茫了。到时，不远处的莲花寺晨钟暮鼓、阿弥陀佛，只怕真与你无缘了。

村部，离清水塘不远。近旁，有路标：戴名世墓。那就过去看看吧。

戴名世，人亦称南山先生。祸起于《南山集》。

所谓南山，乃畈区一稍稍隆起山岗。比周边高个一两丈吧。范围倒不小。先生静静地躺在这乡野之间。

墓前，油茶，青枝绿叶。见一翠柏，有年头了。倾，有站不起感觉。远处，农田片片，平展。乡村水泥道，四通八达。墓后杂树陈列。有松，高大。有枫香，枝头，几叶飘零。

白云悠悠。风悠悠，从衰草上掠过；从油茶枝叶间滑过。杂树枝动，松针摇曳。枫香树，枝头尚缀零星球果，撩人眼神。

我的到来，惊起一拨一拨蒲鸽飞去。

立于兹，谁能无动于衷？

先生是有大才的。

论史，言辞通达犀利，阐述深邃透彻。

作传，述事周详，凝炼恢宏，庄谐有度。

记游，写山山青，写水水活，长文亦好，短篇也罢，一写，就写出自个真性情。其文笔，清爽脱俗，有个性，没一点时人的八股腔调。如《河墅记》、如《数峰亭记》。

先生墓地，百米前后，乃一桌地：天鹅孵蛋。你若转下，会发现墓冢连连，葬法吧，谁见谁称奇。有兴趣者可探寻一番，自见分晓。

西向有塘一，曰姊妹塘。莫望文生义，只是一塘哟。这塘，与南山先生有关。据说，有姊妹俩，一比先生大一岁，一比先生小一岁。先生祖父设馆课徒时节，与先生有了同窗之谊。

读书，读到初懂人事时，男女授受不亲呗。归家，上绣楼了。

这姐妹同心着呢。要共事先生。二女父母这回作难了。这女儿咋个嫁法？只好匆匆将两闺女许人。二女闻讯，知事无挽回。在家从父母哟。一女言：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一女恨恨有声：么子个鸟世道！宁吃鲜桃一口。生，无恋。相约，一月明星稀夜，偷偷跑出。于此，双双举身赴清池了。

戴名世闻之，一怔。大悲。

自此，心性为之一变。

回程，于砚庄，见三五人路旁闲聊。一人言：见过你，进村时见你在拍照。笑答：是的。怕记不住路哟。

看了？

看了。

听说省里要拨钱整戴名世墓。

是该拨些钱。墓保存还行。路要修，碑也要洗洗擦擦了。有碍观瞻。

那是那是。

戴名世的家离他墓地应该不远。

问对了人啊。这就是砚庄。中有一人，顺手指：这杂树乱木下，就是他家的祖屋。这些年全倒完了。

哦。

一妇人言：惨哟！前面有一塘，弯弯的，长长的，没个形。他一家一百零六人，被砍的，跳塘的，加上姊妹塘两姐妹，整整一百零八口哟！

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哪个王朝大兴文字狱？

王法如炉？

大清，妖蛾子多。

……

依人指，前行不远，见一塘。有一妇人塘边洗涮。

近前。水浑。腥味。

寻一处，拍下全景。

黯然。

回走吧！

来源：文乡枞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