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国勇/给新女婿挑篮子

大年初二,新女婿要到岳父家拜年。拜年礼物要装满篮子,用扁担挑了,上面蒙着红纸,显得非常喜庆。篮子是荆条编的,口大肚园,每只都能装三五十斤的礼物。细细的扁担挑起来,忽忽闪闪的,非常有气势。新女婿衣帽整齐,打扮得光鲜气派,挑篮子的这种粗活就不能干了。否则,到了岳父家会被累得汗流浃背,直喘粗气,模样狼狈不堪,被人耻笑。

为此,就要选一个挑篮子的,陪同新女婿去岳父家拜年。

挑篮子,看似粗活,对新女婿来说,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配角。为了招待初次上门的新女婿,岳父家里要请“能喝善枚”的亲戚邻居相陪。目的就是要让新女婿“喝好喝倒”,不然,会让人瞧不起。如果翁婿两家是邻村的,还没有到春节,这些陪客就会放出风去,待新女婿上了门,不把他喝倒在地,决不罢休。为此,看似给新女婿挑篮子,其实就是为了给新女婿替酒。岳父家的陪客占尽了天地地利,挑篮子从主场到客场,酒量再大也架不住人家的“车轮战”。所以,挑篮子不仅要有好酒量,还要有好口才:能喝再则,不能喝则说,总之不能被人喝倒。否则,岳父家派人拉了架车送回来,看似关怀,其实是炫耀喝酒的战斗力。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请他挑篮子了!

我第一次去岳父家的时候,是请作家段华挑篮子。段华个子不高,瘦瘦的,载着眼镜,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其实,不仅酒量大,还是个猜枚的高手,左右手都能出拳猜枚。喝酒的时候,妻子家的三个姐夫,两个哥哥,还有两个弟弟全都坐下相陪,他们七个人对战我们两个人,没有多长时间,就把我灌得头发晕。妻子的二哥是个混社会的人物,就问段华能不能喝?颇有看不起。段华略作谦虚,就左右开弓和二哥猜枚喝酒。在拳来拳往的猜枚中,只见二哥不停地端酒喝下肚,从没有见段华端起一杯。没有多长时间,二哥就喝得醉醺醺地败下阵来。多少年后,说起挑篮子的段华,老婆的娘家人还竖起大拇指称赞,说段华可以称得上酒场中的高手,猜了这么长时间的枚,竟然一杯酒没有输!

其实,挑篮子仅仅有好酒量还是不够的,还要懂得临机应变通融之理。新女婿上门,难免会遇到这样和那样的问题,新女婿不好说什么,靠的是挑篮子的一口伶牙俐齿,能把所有的难题化解开来。在这个方面,我就有很大的欠缺。文友李不然自由恋爱,对象的父亲是个做生意的大老板,嫌弃李不然是白衣书生,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春节到了,根据女朋友的要求,文友准备礼给当老板的未来岳父拜年,却没有人愿意给他挑篮子。怕老板不给面子,挑篮子的圆满不过来,让人瞧不起。听到这个消息,我找上门去,自报奋勇给李不然挑篮子。

初二那天,李不然衣着整齐,脚下穿着三接头的皮鞋,英子头梳得明光发亮,尽管心中忐忑不安,却走得气宇轩昂。我呢,心中无惧,挑着礼担跟在后面,只想着如赵子友般在曹营中九进九出,杀他个人仰马翻。没想到,老板家大门紧闭,没有开门迎客的意思。后来,一位老汉叫开了老板的门,我挑着礼篮子不由分说就往院内闯,老板接过礼篮子顺手扔出门外,礼品滚落一地。一时之间,我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就在这里,老板家的大黄狗从院子里蹿出来,冲着我龇牙咧嘴的叫唤,俨然是狗仗人势。心中越想越恼,那种不管不顾的劲头儿就涌了上来,从地上拿起礼品砸向大黄狗,狠狠地说:“吃吧!吃了礼,你还咬不咬?”

我这么含沙射影地一骂,立即引来了老板邻居们的众怒,有几个年轻人围拢上来,挽起袖子想动手。好在那个帮我们叫开门的老汉拦下了冲动的年轻人,如若不然,那一天很难全身而退。闹到这个地步,想着婚事注定要泡汤,再不敢提自己挑篮子的英勇事迹了。谁想,多年之后回到故乡时,听到的消息是李不然和女朋友没有分开,最终成了老板的乘龙快婿。想到当年自己的鲁莽,竟然为之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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