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在悲哀里活着
我看到，你结痂的皮肉上，又有鲜血渗了出来。
慈悲，如豆腐，一碰就碎。
驴，在悲哀里活着
文/袁国奇
1
那天，与你相遇。
你在后院，拉着石磨，一圈，一圈，气喘吁吁地向前走。汗，湿了你的皮毛，却依然不见你停下来，歇息。你只是吃力地拉着沉重的石磨……
后院的地板上，摆着几只塑料桶，装满了如山的大豆。
只因你的主人承包了一个寺庙的豆腐供给。住持说，非得用石磨磨出来的豆腐，才有纯天然的味道，才能让出家人参透佛的旨意，在辛苦得来的吃食里，领悟生命。
“吱嘎，吱嘎”之声里，弥漫着苦涩，也弥漫着无奈，凄凉，还有你对自由的渴望。
我看到，你结痂的皮肉上，又有鲜血渗了出来。
慈悲，如豆腐，一碰就碎。
没有人看到你苦痛的样子？也没有人能把利与欲抛弃？
一块豆腐，是上天用来磨砺于你，还是用来体罚于你？
2
在一杯茶，半碗豆浆里。
你的主人向我讲叙了你，以及你们家族的故事。
你们忠诚，耐苦，不但得不到世人的赞赏，反而被看成是一种古板，与聪明沾不上边。因此，有人给你们取了一个令你们生厌的外号，“蠢驴”。
他说，你原本在庄稼地里干活，因为原来的主人，要外出打工，把你连同牵绳一起卖给了屠夫。
那天，你现在的主人刚好路过，看到你，他想起与一个寺庙的一份协议，欣然把你买了下来。
也许，你很为感激他，毕竟他拯救了你的生命。也许，是你命不该绝，让你活到了现在。
那时，你还年轻，向往着美好的生活，也向往着美好的日子。你还有许多未经历过的事，诸如爱情，诸如对草地的热爱，以及对阳光的渴求。
你不希望被关在黑暗的屋子里，听石磨转动的声音，听豆浆流动的苦涩。
然而，事与人愿，你被安排在磨房，磨呀，磨呀，磨豆腐。你阅历尚浅，从不预测世间的险恶，也从不揣测主人的用心，只以一颗感恩的心，日夜为主人磨豆腐。
一磨就是十年。
你让我想起许多的人，如你。
3
你兢兢业业地工作，只为感恩主人的知遇。你想，当你拉不动磨的时候，主人自然还你自由，让你过上安逸的日子，让你与时光慢慢老去。
也许是缘分，当我再次与你邂逅的时候，你已经骨瘦如柴，满身伤痕，我几乎认不出你。
这十年，我走过许多的地方，喝过许多种类的酒。而你，只在干同一件事，磨呀，磨呀，磨豆腐。
枯燥陪伴着你，生活如一团死水。你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晚年。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可惜，当你感觉石磨沉重的时候，你慢下了脚步，身后就有皮鞭抽在背脊上，有人在怒吼你“怠慢”工作。
你拼命地拉着石磨，因为你知道，卸磨以后，是主人冷漠的目光，还有一把锋利的屠刀，等着你。
窗外，蝉声沸沸扬扬，你眼眶里充盈着泪水，你好想成为一只鸟儿，拥有蓝天的广阔。
我眼中亦有了泪花，看到一群老人，如你一样，在岁月深处挣扎……
4
那一天，我遇到一个屠夫，说是到一家豆腐磨坊买一头老驴。
我想起了你，还有那嫩白的豆腐。
我特意去了磨房，你已经不在了，一头新驴接替了你的工作，我有几许失意。
我不愿去猜测你此时的处境。我知道，即使我的心愿再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悲哀总有要来的那一天。
END
【作者简介】
袁国奇，湖南邵阳人，内蒙古《文苑》签约作者，供职于浙江医药。作品入选《散文时代》，《浙江散文》，《散文诗世界》，《散文选刊》，《散文诗》，《小拇子》，《中国散文诗年选2018卷》，《中国散文诗年选2019卷》，《诗刊》，《新大陆》，《长安文学》等多种刊物及网络平台。其中《月亮下的思绪》入选《中国散文大系》，《母亲的手机》获《文苑》散文优秀奖，《年味是故乡浓》获全国首届新春主题文学大赛铜奖，《夏曲》获2019年"墨海初心"全国诗书画印大赛一等奖，《拯救水源》获绍兴市二等奖，嵊州市一等奖。《父亲的土地》获邵阳市诗词、散文、小说组一等奖，《花园阁，人间仙境》获绥宁旅游散文大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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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湘西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