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三 | 五盆洗脚水
五盆洗脚水
我国著名演讲家邹越的演讲《让生命充满爱》，其中有一部分讲到了爱父母。他说，你能讲出父母的生日吗？你给父母洗过脚了吗？父母的生日我记得，但洗脚我却真的没有过。我觉得很惭愧。父母养育了我们兄弟四人这么多年，我竟然没给父母洗过一次脚。
周末我依旧回家去看父母，妻子谢欣也同我一起去了，我准备给父母洗一次脚。
今天的阳光很好，晒得人想睡觉。吃过中饭，我稍作休息。我坐父母的旁边，我对父母说：今天我要给你们俩洗一次脚。我妈很是一惊，不好意思地说：“不要洗，我每天都要洗的。”我坚持说：“五十多年了，我没有给你们洗过一次脚。”
母亲拗不过我的坚持，就退让说：“那你给爸爸洗一次脚吧，他腿痛，弯不下腰来，已经好久没洗脚了。”
这时，妻也在旁边帮腔说：“是的，泡脚其实很好的，对于身体健康很有好处。”
我开始往锅里倒水，谢欣是个聪明的女人，马上就到灶台下烧火了。虽然父母们劝阻了我们，但我的坚持，他们只得服从。以前母亲是家里的主，我们什么事都得听她的，现在她老了，也只好听从儿子的了。
母亲也曾站起来要去灶下烧火，可谢欣还是坚持由她来烧。
不久，水就烧好了，我拿了一个脚盆装水。装上了热气腾腾的水，我用手一试，太热了，我就叫谢欣舀凉水来冲一点进去。谢欣是个好帮手，我舀水，她抬盆。她是一个顶尖聪明的女人，可以看得出来，父母对她的表现是很满意的。虽然语言沟通方面有些困难，但对谢欣的满意是完全可以看得出来的。
我把爸爸的袜子脱下来，袜子已经了一股异味儿，让人难闻。由于腿脚不好，父亲已经弯不下腰来了，所以平时也不怎么洗脚了，连袜子也不脱就上床睡了，平时我母亲也不给我父亲洗脚，她嫌父亲的脚臭。
父亲的腿已经很细了，原先小腿充满的肌肉，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逐渐萎缩了，现在看上去已经差不多只剩下一根脚骨和外面的皮了。而且皮也很松弛了，赭红色的皮肤，还有点点的老年斑，满是皱纹的小腿，记录了他的年龄和人世的沧桑。
我轻轻地把父亲的双脚放入脚盆里，用手轻轻地把热水撩到脚背和小腿上。这时父亲苍老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他默默无语，嘴角向上翘的弧形显出了他内心的快乐。
我轻轻地搓着他的双脚。这是一双饱经风霜的脚，也是一双支撑了一个家庭的脚。虽然显得有些苍老，但刚劲有力的雄风依然留有痕迹。
父亲的脚经热水一泡，我用手一搓，脏物马上就融入了热水之中了，清澈的水马上变得乳白色，而且浓厚，像是豆浆牛乳一般。我马上说，先倒掉，再换水洗。
妻子把第一盆洗过的脚水倒了出去，换了一盆水热水。我刚搓几下，水面立刻又浮了一层似油似皮屑的东西，我再用力一搓，一条条短细的卷形物就从脚踝、脚心、脚跟中脱落下来。没多久，第二盆水又脏似牛奶豆浆似的，又浑又厚。我平生真的没有见过这么脏的脚！
妻子烧了好几次水，第三盆又打上来了。我搓着父亲的小腿部位，这里已经是皮包骨头了。我抚摸着它，心里有了一阵的颤动，以前的爸爸，在我的眼里，虽然称不上那种高大威猛的那一类，但由于长期的体力劳动，腿部是有十分发达的肌肉的，由于年龄的缘故，现在已经萎缩衰老了。这是多么可悲伤的事情！作为儿子，摸着这样的脚，确实非常的感慨。这么多年了，才想到给父亲第一次洗脚！
父亲见我认真地洗着，心里喃喃地诉说着过去的往事。他最为值得纪念的事是做南江水库，那是全部是体力活，要肩挑脚力，所以锻炼出了一副好腿脚。
换了第四盆水，盆里依旧是那么白花花的一片，我不停地搓着捏着，从脚指丫到前脚心到脚后跟。边搓边告诉他，脚里有很穴位。有心、肝、肺、肾、脊椎、肠、眼睛、耳朵等等的穴位。他好像是第一次听说似的，奇异地问：“脚上有这么多东西？”好像难以理解似，我每搓一个部位，就告诉他这是什么部位，与什么对应。
水是热乎的，人的心也是热乎的，我自己也深受教育的，父亲的脸一直在挂着笑。与父亲的肌肤相亲，我至少应该有三十多年没有过了吧？摸着父亲的手脚，那真是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像久违了的亲人突然相逢，既熟悉又陌生。我内心涌动着一种暖流，荡漾着一种幸福。
第四盆水也已混浊不堪，水里漂浮着白色的皮屑积成的白垢。我说：“换一盆再洗。”这时父亲说，“算了吧，好了，别再洗了。”我说：“还没有呢！看，这水还是么脏，我们每天洗过的脚水是像清水似的，根本没有这么些东西。”这时父亲说：“我老了，皮肤老化了，皮屑也很多。”说着他拍拍里面的棉毛裤，空气中立刻纷纷扬扬，像是下雪一样，又似麦片一样，马上抖落一大堆来。
这情景，要不是你亲见，你肯定想像不出来。我跟妈妈说：“应该常常给爸爸换换衣服，这样实在不好。”我母亲对父亲的身体状况实在是比较马虎的人。我从来没有见他们有过亲昵的举动或者亲昵的话语。
谢欣在旁边瞅着，也说些家常话，她与我母亲虽然在语言沟通上有些问题，但凭她的那种热情，早已感化了我的母亲，我母亲用一种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与谢欣交流着，她们说得很投缘和愉快。
第五盆水打上来了。我把水撩到他的小腿上，慢慢地往下搓，通过几十遍搓洗，皮肤上的脏物已经清洗干净了，我再轻轻地过一遍腿小肚，脚踝、脚背和脚底，热乎乎的水把我的手也烫得像红红的苹果皮似的。洗了左脚，又洗右脚。最后，我看父亲的指甲也很长了，而且是特别的厚，外表看上去也脏。
这时母亲已经拿来了擦脚的毛巾。我小心地把父亲的脚放在我的膝盖上，轻轻地擦拭着他的脚。差不多一个小时了，被热水泡过的脚，红红的，十分好看。我看着厚指甲，就母亲向要来了剪刀，我要给父亲修一下脚指甲。
父亲的脚指甲又硬又厚，剪开一看，竟然是空的，里面积累了很多的污物。我用剪刀尖小心地挖出那些垢物来。父亲说年纪大了，脚指也重甲了，连剪也剪不动了。我毛估了一下，他的指甲至少应该有五毫米厚。
修完指脚甲，我帮父亲穿上干净的袜子，父亲的腿不好，已经有几年了，他不能弯腰自己穿袜子，所以晚上也后只好穿着袜子睡，我听后就非常伤心。不能侍奉父亲，这是儿子的罪过。父亲的右腿不好，我给他穿了右脚袜子之后，左脚他执意要他自己穿，我坚持着要我给他穿。父亲是一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这一点，我秉承了他的个性。
父亲穿上了鞋子，他十分开心高兴，我也特别的开心和高兴。
2017年12月24日
【欢迎在文末点赞或在写留言处写留言交流，欢迎转发 】
欢迎关注“流水船歌” ，欢迎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