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

我以前有一个老战友，听说他的母亲被寄送在当地的一家养老院中，自从那个战友在西藏牺牲后，我就一直没有他母亲的消息，这也是刚刚找到她的消息，决定马上去看她，因为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快要过年了，他年过八旬的老母亲不知道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

匆匆买了些礼物便去看望她老人家，这个养老院并不太大，环境到是还可以，听院长说里面住着二十几个人，都是些无人照顾的老人，家里人为了方便就把他们送到这里来了，不过这里住着些年龄大的人他们也还算有点伴。今天阳光很好，所以这些老人都做在外面的长椅上，我战友的母亲也在那里，老人姓刘，听朋友说，老人以前也是个苦命的人，十二岁就参加红军打仗，抗战结束有幸活了下来，本以为好日子来了可是又经历了文革动乱时期，挨批斗受了不少的罪，现在年龄大了，育有三个女儿，就只有我战友这唯一一个独苗，现在又牺牲在西藏，是在一次雪崩中为了救藏族老乡，年仅27岁的生命就结束在了这雪藏之中，我答应过他要帮他照顾好他的母亲，但事隔五年我才找到他的母亲，心里很是愧疚，院长带我找到刘大娘，在我面前的是个感觉无依无靠的老母亲，当我没见到她的前几分钟时，我还在想象她的样子，身体挺拔，高高的个子，表情严肃，可是现实中的她头发稀疏，小小的个子，两个袖口插在了一起，穿着厚厚的花棉鞋，在椅子上靠着，面目慈善可亲，她的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一动不动的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院长说我是他儿子的朋友，刘大娘很是热情的拉我做下，我和大娘闲聊起来，他问起广良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好久没有他的音信？看着大娘期待的眼神，我只能编了个谎话骗她。

“哦，广良啊，大娘，我这次来就是他让我来看您的，他说部队工作忙，走不开，让您老人家注意身体啊！有时间了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啊”

“嗨，儿大不由娘啊！”大娘抹了吧眼泪，“我这也是要入土的人了，还是惦记着这群孩子啊。”

我回头偷偷的擦了下眼泪，是啊，当娘的，哪个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啊 ，就是在怎么大，在娘的眼中也是个孩子啊 。

“ 我说，大侄女啊，你叫什么着？”大娘看着我，轻轻的帮我整理头发，阳光射在她的脸上，深深的皱纹，长长的伤疤在她的脸上刻印着，也许，这是曾经是她生活的印记吧。

因为我和院长说明来意，他就直接把我带来找到了大娘，只说了我是他儿子的朋友，“哦，我啊 ，大娘，您没看见过我，我是光良的战友，叫我李林好了”。

“ 多俊的姑娘啊，有婆家了吗？多大了？”大娘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很凉，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广良大我3岁，我至今还是一个人”。其实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脸微微发热，低下了头。

“哦，我家广良现在结婚了吗？”

“没，没有呢。”每次大娘提到他，我的心就是一阵剧痛。

“那正好啊？”老太太，高兴的笑了？

“什么？”我有些迷惑不解，但看到她开心的样子，我心里还是有些安慰。

“ 哈哈，那不正好和我们广良结婚啊，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哈哈哈。”老太太的手稍微有些温度了，她的眼睛里透出一丝的希望，我只是笑而不语，她却不停的满意的点头。我把大娘扶回屋中，屋子有20平米大，正对着放两张小床，有两把椅子，大娘是个很爱说话的人，和我滔滔不绝的又聊了起来，好像好久没有人陪她聊天了似的，“我对床那个老太太啊，小我五岁，以前去朝鲜抗美元朝时的英雄啊，革命胜利后，在农村社工作，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情就再也没有工作过了，不过每个月都有补助的钱，老伴早死了，没有孩子，自己一个人还是很可怜的啊。”说到这，大娘把手放在了腿上，“都说养儿为防老，我这些孩子，哪个又为我防老了呢？”大娘的话又刺痛了我。是啊，四个孩子，三个女儿都到哪里去了呢？为什么要把一个老母亲放在这里来寄养呢？难道他们的工作都很忙吗？难道他们和老人有什么过节或误会吗？

我在回去的路上也不断的在想，养儿真的能防老吗？我要去找老人的三个女儿。因为院长为我提供了一些关于她们三姐妹的信息，虽然他们基本上没来看过老人，但是有了在这些信息找起来并不是很麻烦。经过几天的周折，我终于找到了她的大女儿，这个女人是个肥婆子，虽然长相看着很和善，刚看到我时说话开始还算客气，但听说我的来意后，脸色大变：“什么？让我来养那个老太婆啊？哼，我还不知道谁来养活呢？”说完两手插在腰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可是，那是你的母亲啊？”我很是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听说要养老人就变的如此激动。

“她又不是我这一个孩子，她有儿子啊，家产都给她儿子留着，让他去养啊？”说着随手拿起个橘子就吃。她年龄不太大，三十五六的样子，虽然身材微胖，但穿着时尚，蓬松的卷发，在她满脸的肥肉上，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我告诉你啊，广良他有那么大的家业，他不养老人，会遭雷劈啊，你就这样告诉他。”女人越说越来劲，要不是看你开车来，我才不搭理你呢，我还以为来了个财神呢，原来是个讨债的啊。

“秋艳，秋艳，三缺一啊，去打牌吗？”门口有个瘦女人向着里面巴望呢。

“恩，好，我马上啊。”边说把我剩下的橘子往嘴里塞。

我不知道广良家人会这种态度，以前广良和我说过，他的三个姐姐，就他二姐最好，最孝顺，心肠也是最好的，也是从小最疼他的了，小的时候，大姐在外面上班，就二姐在家陪他，给家里的人做饭，收拾房间，直到广良出去当兵，他们还一直通信，只是广良到了西藏后由于通信不方便他们也就失去联系了，在广良的印象中大姐从来就是个小气量的人，从小就打他。按照纸上写的地址，我来到了二姐家，可是大门紧锁着，门锁上还全是土，正当我纳闷时，一个好心的大伯走过来，他说是二姐春艳的邻居，这里以前是广良住的地方，他是看着这四个孩子长大的，大女儿嫁给了一个做生意的人，两个人算是聪明到了一起去了，家里钱多的都花不完，但是从来不来看老太太，大伯越说越气愤，白养了。那个三女儿，学医的，也嫁给了个医生，一起去法国进修就一直没有回来，听说是定居法国了，家里就剩下春艳和老太太了，广良当兵也没个音信啊，老伯说道此处，吸了口闷烟，这人老了就是不顶用啊 ，以前春艳她妈多么英明果断的人啊，老了竟然这样了，人啊，还是要服老啊！

“那广良他妈为什么不在家住，要去养老院呢？”我很迷

惑只是试图很小心的问了下。

“咳，还不是那点家产吗？”老伯的表情有些严肃，“春艳那孩子啊，为了照顾她妈，都没有结婚，说是要等广良回来后，把老妈托付好再结婚。我们还说这个孩子死心眼，嫁了人又不是不回来了，每次一说她只是笑笑”。

“那二姐呢？现在在哪？”

“咳，出家了啊。”老伯把烟斗在写上磕了磕。

“啊？出家？为什么啊？”

“还不是他大姐逼的吗？说老二不结婚就是为了要老太太的家业呢！传言不断啊，那个春艳的日子不好过啊，大家都指着她的脊梁骨骂她啊”。

“她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当然不是了，老伯马上辩解，她可是个好姑娘啊，”老伯的脸色铁青，转过身去。

“那为什么？……”

“农村人，闲事情多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话就变了味，何况她又是个老姑娘，这些话又是她姐姐秋艳说的，大家反正也无聊，就瞎说了呗，”老伯的语气有些愧疚和无奈。

“多好的孩子啊，实在无法忍受了，一气之下就剃发为尼了，就在娘娘山上那个小寺庙里，”说完，老人又抽起了大烟管，烟袅袅的飞上了天。

如果广良还活着，知道后一定会很伤心的，就因为这些家业，把这个家都毁掉了。老伯说，他们实在看广良的母亲可怜，大家商量一下就决定把她送到养老院了。

我从小是个孤儿，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从来没有感受过家庭的爱，认识广良是在西藏插队时，他对我像哥哥一样好，从来没有谁对我这样好过，所以从心里，我也很感激他，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他娘的......

嘟嘟，嘟嘟，我的电话响了，是养老院打来的，说大娘要不行了，现在要见我，挂了电话，我马上开车赶到，路上我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大娘好好的活着。

到了那儿，看到奄奄一息的大娘，我要把她送去医院，可是她坚决不去，说有话和我讲，屋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姑娘啊，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你肯定是我儿媳妇啊，要不怎么那么好来看我啊，”大娘抓住我的手，好温暖，我的眼泪流了下来，说不出一句话来。

“姑娘啊，我马上就要走了，活不长了，我看到广良他爸在叫我呢。”

“不，您还能活好久呢，还要等广良回来呢。”大娘微微闭上眼睛。“咳，我的三个女儿啊，抱怨我啊，嫌我重男轻女啊，都抱怨我啊 ，春艳啊，妈，最对不起你啊 。”大娘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姑娘啊，答应我一件事情啊”，

“恩，大娘，您说”。

“把我的房子卖掉，还有我的存折，”说着在枕头底下拿出存折，“这本是我打算留给我三个女儿的，房子给广良结婚用；姑娘大了要嫁人的，我就是担心广良回来什么也没有，还要再创业就比较难啊，我就想多分点给他，以为他们姐弟之间不会有意见的，但后来一想，钱是要自己来挣的，年轻人要多吃苦啊，都是我生的，一样的疼啊，干脆把钱平分算了。可是……”老人说道此时声泪俱下，泣不成声了，我想帮她把眼泪擦干，她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姑娘啊，广良，广良，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啊？”大娘把我的手握的好紧，好紧，我只是流泪，不知道怎么和她说，她轻轻的把我的手放下，“自从那天你来，我就知道了，广良肯定是出什么事情了，你就告诉我吧，我有心里准备啊，我就是死了也瞑目了啊。”

“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娘，我会好好照顾您的，广良，他在一次雪崩中，为了抢救乡亲，牺牲了。”我不敢面对这个孤独的老人，她日思夜想的儿子死了，这对她是个多大的打击啊，她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她的心一定很痛很痛，因为我听不到她的回应声。

……沉默，沉默

许久，老人说了一句，“我的儿子，死的也光荣啊……”说完头就垂了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在嗓子眼里叫出了一句“娘——”……那个声音一直在屋里回荡，我只听到了我一个人的哭声。

我是唯一给老人送终的人，秋艳还是记恨老妈为什么不把家业留给她。三姐知道后只说有时间就回来，后来我去娘娘山那个尼姑庵去看二姐，她一身灰色道袍，面目清秀，“二姐，娘，去世了。”她面无表情，“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说完就走了。

按照老人的遗嘱我把房子和钱全部捐赠给了偏远的山区孩子，为他们建立了一所小学，命名为祥雨小学，捐献人刘祥雨老人，我也在此任教，我希望他们从小就明白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孝字为先”这是我们学校的校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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