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岳||【小说】打碗碗花儿开

     打碗碗花儿开
 
                      文/立岳
                          
              01
 
时令已过谷雨,山城的夜晚是更加的迷人。夜虫在那墙角的砖石瓦砾下“唧唧”的鸣叫着,不远处大厦上方的霓虹灯或明或暗地闪着,朦胧着,挑逗着,似乎要把人体腔的某种欲望尽数勾出。
 
梧桐已经不记得第几次拨打老公秋的电话,催其回家吃晚饭。而老公总是应着,快了,快了,马上就回,可就是没见个人影。什么情况,工作遇到了麻烦?还是有了外遇?梧桐心里嘀咕着,她对自己的老公一向是自信的。
 
一次秋陪客户喝得酩酊大醉,跌跌撞撞回家,倒在床上便酣然入睡。梧桐心疼,正要解开皮带褪去裤子,秋猛然间一手紧紧地攥着皮带,发癔症似的吐句含糊不清的话:别碰我裤子,我,我是有家室的人......等她趁机扶秋起来想给他抹把脸,秋却又侧身躺下,像贪睡的天蓬元帅“呼噜呼噜”开了去,任她咋摇也不醒。
 
时光总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然在这爱情变成脱衣舞的世界里,夜夜夜宴,哪有不湿鞋?梧桐索性开了结婚时陪嫁的Mine车,到其老公所在的财富大厦楼下,抬眼一望,三楼东边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硕大的香樟树树影婆娑。她下了车,高跟鞋“噶哒噶哒”的声响急促而有力,她本想乘上电梯到办公室一探究竟,抓个现行。但转念一想,这么晚了,秋也不回家,说不定正与哪个靓妹网上聊得火热呢!
 
何不去网吧,扮个陌生人,和他聊聊,戏弄戏弄他
 
对!咱就搂草打兔子,也算对他迟迟不回家一个小小惩罚吧。
 
             02
 
梧桐把车停在一个光线昏暗的角落,悄悄闪身钻进一个叫“星愿”的网吧,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座位坐下。
 
打开电脑,重新申请了个QQ号,网名叫“篱打碗花”,背景图是一株将缠未缠在篱笆上打碗碗花,浅粉色的花,娇艳欲滴。这张图片还是前不久闺蜜兰儿从陇西发给她的,没想到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梧桐熟练地输了老公的QQ号,“客客”是他的网名,取自“天地悠悠,过客匆匆”之意。她平常QQ与老公交流,用的就是“雾锁清秋”这个网名。多少浓情蜜语,都在网络间传递。老公名叫秋,自己叫梧桐,灵感来自李后主的“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她常常为自己起的这个昵称暗自欢喜,也许是老天的有意撮合吧。她把自己看作秋南窗边上的一棵梧桐,要时时刻刻照着秋,锁住秋,当然也用自己的爱深深地滋润着秋。
 
加了秋的QQ,刚开始一直未反应,系统显示:拒绝添加,她就反复地添加。功夫不负有心人,胖乎乎的企鹅图标一闪,便滴滴答答地地忙开了,大致内容如下:
 
嗨,帅哥好!夜太深,偶(我)一个人睡不着,想找个情人聊聊。
 
如果你要找情人,或网上情人请绕开,我是有家室的人。
 
别介,逗你玩呢!帅哥在忙啥呢?
 
什么帅哥,是蟋蟀的蟀!哥俺在加班。
 
啧啧,蛮敬业的嘛!
 
生活所迫啊!你没听智圣鬼谷子说过: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而我只不过是谋口饭而已。再者像俺早过了疯疯癫癫的年月,充其量不过是老腊肉一块,又咸又硬谁会稀罕呢?
 
呵呵!说不定,一切皆有可能!不是有句顺口溜:大棚乱了季节,空调乱了天气,金钱乱了年纪。姑娘爱大叔,小伙傍老妪,早已是司空见惯。但我就是不信,一个美女站在你眼前,你也两眼空空,你比唐僧还唐僧!梧桐揶揄着。
 
我对美女有免疫力啊!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用来形容俺最合适不过!
 
情比金坚赛杨过,咋看你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呀!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
 
说啥猫不猫,鼠不鼠的。俺是个泥腿子,就是那耕地的牛,就是那拉磨的驴,每天累成了狗,挣的钱还不够养家。那些在外搞情人的,要么有权,要么有钱,要么有势,要么有闲余时间,我是“四不占”,哪有心思去整那些弯弯绕绕、沾花惹草的事。
 
不是你没功夫,是你这时手中没有权。若有权,那些花一样的姑娘还不飞蛾投火般往你身上贴,朝你怀里钻。
 
也是的,权可变钱,钱能买权。说到老鼻子上还怨咱没钱,男人若有钱,和谁都有缘。可是君不见金钱就像那喝海水,你越喝越渴;那权力,弄不好就把人晃得晕头转向,忘了自己姓啥名什。
 
......
 
 
窗外的风,爽爽地吹着,吹到人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和惬意。梧桐和秋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彼此聊得很愉悦。
 
             03
 
嘿,靓妹子,你的网名咋起得这么怪?“篱打碗花”是个什么东东?看图像咋和俺老家的“小旋花”有些相像。
 
聊着尽兴的秋,突然换了个话题。
 
其实这花呀,就是人们经常在田野、路边、花坛见到的一种浅粉色的小喇叭花,又名篱天剑,也就是唐诗宋词中的“鼓子花”。因为它的花型呈喇叭状,花瓣上有裂纹,如同打碎裂开的小碗,所以俗称“打碗碗花”。
 
哦,原来如些(此)!
 
这花在俺们山城,春天过后田野、山岗上满坡都是,花色有浅粉色和白色两种,没有多少香味,很淡。叶子细长,像一柄柄小小的宝剑,茎蔓匍匐在地上,除了叫“打碗碗花”,也有两个别名叫“小旋花”“络络秧”。若用手掐断它的茎蔓,一种白色的液汁会迅速溢出,黏黏的,一眨眼就变成黑色的了,死难洗。
 
这么说,你对“打碗碗花”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谈不上了解,儿时放羊经常见,和夏天那喇叭花没有什么两样,稍微区别的是一个花小,一个花大;一个是藤蔓匍匐,一个茎蔓缠缠绕绕。倒是上了岁数的老人常在面前警告着说:这打碗碗花呀,男娃子们不要随意触碰和盗采。谁摘了,谁家里的碗是要打碎的!碗碎了,注定没有好日子过,更不会有花女(新娘)愿意嫁给他,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
 
好汉无好妻,懒汉娶花枝。我以前的婚姻一直不幸,大概与儿时偷偷采摘打碗碗花有关。秋长吁短叹着,又似乎遮遮掩掩着。
 
切!这是哪个陈年芝麻烂年谷子的旧俗了,你也相信!
 
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啊!同当今人人玩的微信一样,要微微相信。秋也不忘调侃了一句。
 
能说说咋个不幸吗?
 
幸福的人生大同小异,不幸的人生千差万别。一提这岔子事,俺就是寡妇上坟--哭天抹泪。咱换个话题,要不还是说说花事吧。
 
那好,我给你讲个打碗碗花的故事吧。
 
             04
 
说的是古时候有个秀才,家里很穷,十年寒窗苦读,他想到京城去应考,可是买不起车马,只好步行进京赶考。一天,秀才来到一座山边,看到天色不早,想找个地方歇息,可山里边哪有客店呢?他走了几步,看见路边有间茅草屋,心生欢喜,就走进草屋,却看见屋中只有父女二人,生活也很艰难,平日里父亲睡灶边,女儿睡床上。如今有个秀才来求宿,父女俩既欢喜,又为难。老人最后决定让秀才睡床上,女儿睡灶边,自己坐等着天亮。
 
这位秀才看到这种情景,明白了真相,很是感动。他要走了,老人就让女儿送他一程。临别时,秀才将银子节省一半给这个农家女。农女心里也很感激,就随口念到:“昨夜蒙君到妾家,灶中无火难烧茶。望君此去金榜中,雨打无声鼓子花。”
 
别后,这秀才就一路上想那四句诗,勉强想通了前面三句,最后一句用意怎么也琢磨不出来。后来,这个秀才到了京城,参加了考试,果然中了状元。面见皇帝时,皇帝随口说:“卿家文章名冠天下,可喜可贺。寡人意欲出个对子,考考你。”
 
这个秀才说:“请圣上赐对。”
 
皇帝指着金銮殿上座椅上一幅风草图说:“风吹不响铃儿草。”众人听后抓耳挠腮也对不出来,大伙不禁为秀才担心。秀才想了半天,最终想起了农女那首诗的尾句,便脱口而出:“雨打无声鼓子花。”
 
皇帝叫道:“妙哉,果然妙对,寡人此对难倒了很多饱学之士,如今总算被新科状元对着了,哈哈哈!”
 
秀才急忙下跪说:“启奏万岁,此对非下官对。”
 
秀才这才将经过原委向皇帝说得一清二楚。
 
皇帝听后更加欢喜:“甚哉!我朝兴盛,状元佳人,天赐奇缘。寡人愿为其主婚,宣那村姑入朝受封,择日完婚。”
 
那秀才满心欢喜,后来与那农妇才女结为夫妇,和乐百年。
 
             05
 
这个故事很感人的耶!秀才倒是很幸运,不费吹灰之力捡了个好娘子。
 
羡慕吗?那你呢?梧桐反问着,眼睛稳稳地盯着电脑屏幕,充满了期待。其实她内心也一直纳闷:老公,秋。各方面都优秀,身上有股子韧劲,但从来不跟他讲他的身世和过去有关的事,失忆了一般。一问要么躲躲闪闪,要么含糊其辞。甚至结了婚也不带她看看自己的公公和婆婆。一次开玩笑问起,难不成你的父母出国了?秋只是装傻充愣呵呵一笑,你说是就是。
 
一拳打到棉花上,软而无力,没有回音,随后梧桐也就作罢。但是今天她下了决心,不管怎么变戏法也要把老公的身世给套出。
 
能说说你自己吗?
 
有啥好说呢?我宁愿把它烂在肚子里长成蛆。
 
怕说了,俺知道你的隐私吗?
 
那有啥!私德犹如内裤,脏不脏自己知道。俺只是在不该的年纪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苦而已,俺这苦,犹如滔滔江水,三天三夜也道不完。
 
是嘛!一段苦要深埋多少天?你这叫“积重难返”,那就拣简要的说,我乐意“洗眼恭听”!再说了,如今是网络时代,你在网那头,我在网这端;你不知晓我,我不晓得你,像两条小鱼儿同时搁浅在沙滩的浅窝里,一块吐水相互慰藉罢了,等潮水一来,又被瞬间冲向大海,谁还记得那困在浅窝里的囧事呢!所以才有了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一说。
 
界面一下陷入了停滞,死一般的沉静。秋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一浮现。
 
              06
 
俺出生在山城的一个叫烂柯寨的村子,家里穷得叮当响。爹是个篾匠,经常跑外给人编制竹椅、竹席、箩筐、筛子以及倒牛粪的粪篮,闲的时候上山采些蛤蟆皮、野枸杞和石木耳,卖了贴补家用。一次意外,跌落山沟,截去双肢算是保住一条命。而后,只能趴在地上勉强干些篾匠活。娘也不识字,只能每天起早贪黑地干农活,和爹过着相濡以沫的生活,虽然困苦,但是有了我这个活宝,对生活也就有了奔头,一家人以苦为甜,倒也其乐融融。
 
当校园花坛的兰花草倾吐芬芳之时,我考上了县里的重点一中。娘却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干不了农活,有时连饭也吃不饱。
 
那时的一中,上学每月得带30斤米交到学校的司务处。我知道家里肯定拿不出,便给娘说:“娘,俺要退学,帮你干农活。”
 
娘摸着我的头,疼爱地说:“娃呀,你有这份心,娘打心眼里高兴,但书是非读不可。放心,娘既然生了你,就有法子养你。你先到学校报名,我随后就送米去。”我固执地说不去,娘说你得快去,晚了叫谁顶了去,那才叫冤大头呢!我坚持说不,娘挥起粗糙的巴掌,结实地打在了我的脸上,这是上初中以来的第一次挨打......我为了不想让娘伤心,终于惆怅满怀地上学去了,望着我远去的背影,娘却在默默沉思。
 
没多久,县一中的司务处迎来了姗姗来迟的娘,她一瘸一拐地挪进门,气喘吁吁地从肩上卸下一袋米。管秤的胡师傅打开袋子,抓起一把米看了看,眉头紧锁,不咸不淡地说:”你们这些做家长的,总喜欢占点小便宜。你看看,这里有早稻、中稻、晚稻,还有糙米和碎米,简直把学校的食堂当杂米桶了。”
 
娘臊红了脸,连说对不起。胡师傅见状,也没再说什么,收了米。母亲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说:师傅,这是10元钱,我儿子这个月的生活费,麻烦你转交给他。胡师傅接过后,摇了摇,里面的硬币丁丁当当。他开玩笑地说:“怎么,你在街上卖茶叶蛋?”娘的脸又红了,支支吾吾地道了谢,一瘸一拐地走了。
 
又一个月初,娘背着一袋米走进司务处。胡师傅照例打开袋子看米,眉头皱得像刀刻,还是杂色米。他想是不是上次没有交代清楚,便一字一顿地过给娘说着:“不管什么米,我们都收。但品种要分开,千万别混在一起,否则没法煮,煮出的饭也是夹生。下次再是这样,我就不收了。”娘有些恐慌地请求道:“师傅,我家的米都是这样的,怎么办?”胡师傅苦笑不得,反问着:“你家一亩地能种出十来样米?真好笑。”遭此抢白,娘不敢吱声,胡师傅再也不理娘。
 
第三个月初,娘又来了,胡师傅一看米,勃然大怒,几乎失去理智的语气,恶狠狠地呵斥:“哎,我说你这当妈的,怎么顽固不化呢?咋还是杂色米呢?你呀,今天怎么背来的,再怎么背回去!”
 
娘似乎早有预料,双膝跪在了胡师傅面前,两行热泪顺着洼陷无神的眼眶涌出:“师傅,我跟你说实话吧,这米是我讨......讨饭得来的啊!”
 
胡师傅大吃一惊,眼睛瞪得滴溜溜圆,半晌说不出话来。
 
娘坐在了地上,挽起裤腿,露出一双僵硬变形的腿,肿大成纺线的梭子......娘抹了一把泪说:“孩他爹上山采药出意外截去双肢,我得了晚期风湿症,连走路都困难,更甭提种地了。儿子懂事,要退学帮我,被我一巴掌打回了学校。”
 
“我害怕儿子知道伤了自尊心,每天天蒙蒙亮,就揣着空米袋,拄着棍子到十里外的村寨去讨饭,挨到天黑后才偷偷摸进村。将讨来的米攒在一块,月初送到学校......娘絮絮叨叨地说着。
 
胡师傅早已是潸然泪下,他扶起娘,说:“我马上去告诉秋的班主任,让他找校长,发动大伙给你家捐款捐米。”娘慌里八张地摇着手,说:“别、别,如果让儿子知道了这事,就毁了他的自尊心,影响他的学习可不好。师傅你的好意我领了,求你为我保密,切记切记!”
 
这事最终还是让班主任戈戈老师给知道了,又婉转地告诉了校长,和校长一块不动声色,以特困生的名义减免了我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三年后,我以615的分数考取了中国传媒大学,因三分之差与清华大学失之交臂。不过对我来说这已经是天官赐福了。
 
欢送毕业生那天,县一中锣鼓喧天,校长特意把我请到了主席台,我当时很纳闷:考了高分的同学有好几个,为啥单单请我上台呢?更令人奇怪的是,台上还堆着三只鼓囊囊的蛇皮袋。此时,司务处的胡师傅上台声情并茂地讲了娘讨米供我上学的故事,我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惊讶着如同泥塑人般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台下更是鸦雀无声。
 
校长指着三只蛇皮袋,动情地说:“这就是故事中的母亲讨得的三袋米,这是世界上用金钱也买不到的粮食。”
 
娘在班主任戈戈老师的搀扶下走上了台前,我静静地凝视着娘,娘也静静地对视着我,四目相对,娘的目光是暖暖的,柔柔的,一绺儿有些花白的头发散乱地搭在额前,一股难以压制的激动使我猛地扑在娘的面前,搂住她,嚎啕大哭。
 
而电脑屏前的梧桐,早已是泪雨倾盆了。她呜咽着,哽咽着,天底下竟有这样好的娘,天底下哪有这样悲催的郎!她颤抖的手断断续续地敲着键盘,屏幕显示:那后来呢?

 
              07
 
我毕业回到山城找了家房产公司做策划。谈的第一个女朋友长得很漂亮,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就带她到老家看爹和娘。可当她看到俺家那低矮的瓦房、看到爹趴在地上在双手抖索地编着箩筐,看到娘那一瘸一拐吃力忙碌的样子,女朋友愤愤地埋怨了句:秋,这就是你的家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找男朋友要的是门当户对,你这父母一个瘫,一个拐,破家烂院的,纯粹是在浪费我的感情!女朋友头一别,身一转,屁股一拍,气哄哄的绝情离开了烂柯寨,俺娘炖的一锅热乎乎的老母鸡汤也没曾喝上一口。
 
好端端的一桩婚姻就这样顷刻间说崩就崩了。后来接连谈了几个女朋友皆以俺家庭原因而半道夭折。爹娘常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都怪俺老俩不好,成了你的累赘和拖油瓶。
 
我噙着泪搂着爹娘悲情地劝着:自古道儿不嫌母丑。你二老别这样说,没有家哪有我!我发誓一定要努力赚钱,好好报答二老的养育之恩,过上和城里人一样的幸福日子。
 
茫茫天涯,芳草何在?我一直在苦苦寻找自己的真爱,希望早些遇到对自己好也对父母好的人。
 
那你找到真爱了没?
 
千里姻缘一线牵。感谢月老,让我在一次房产推介会上遇到了桐桐,如同老房子着了火,俺俩亲亲我我、形影不离,非她莫娶,非我莫嫁。她就是我的“真命妃子”。
 
呵呵,那也衷心地祝福你找到了真爱!
 
谢谢啊!苦尽甘来,花也喜欢,山也相爱。
 
屏幕跟前的梧桐也止不住兴奋,欣欣然举起了右拳,奋力地“耶”的一声!
 
你俩都结婚了,咋不带你的爱人常回老家看看?
 
抱歉!我隐瞒了她,骗她说自己父母在国外。
 
这又为何?梧桐在屏幕前狡黠地吐了吐舌头。
 
原来在和桐桐结婚前,我悄悄地回了趟老家,一五一十给爹娘讲了桐桐的情况。爹娘头摇得拨浪鼓,声泪簌簌地训导着我:秋啊,你千万别带桐桐到咱家来,你忘记你第一个女朋友来咱家的教训了吗?你可别只记吃不记打,来了肯定又是吹!
 
那我俩结婚,你二老总得参加吧。
 
你结婚,俺们也不参加!爹妈这副样子哪上得席面,你就当俺老俩不在这人世,只要你和桐桐能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
 
“灰喜鹊,娶了媳妇忘了娘。”这种缺德事我办不到,我也不想被大伙的吐沫星子淹死!我倔强地坚持着。
 
我说不行就不行!爹蛮横的样子很凶。
 
娘甚至以死相逼,嚷着,骂着,你给我滚得远远的!这里不是你的家!
 
无可奈何,我跪别爹娘,含泪而去。
 
滚烫的泪水再次打湿了电脑屏幕跟前的梧桐,像狂风暴雨一般,哗哗地流。
 
             08
 
结婚酒宴是在县城白羽大酒店举行的。老家来了很多人,大家说一定要结伴来看我娶的新娘子长啥样?桐桐也不害羞,自自然然、娴熟地应对着众人或羡慕或疑惑的目光。热情地给来的乡亲撒糖、让烟,那热情和落落大方的样子一看就是打娘胎里带来的,而不是电影里演出来的。
 
我在人群中找啊找,望啊望,就是没有俺爹俺娘的半个身影,心中不免有些起起伏伏。
 
在酒席即将开始之际,酒店大厅来了一位手拄拐杖,头发花白、形容枯槁,上衣沾些柴草的老太,我打眼一瞧,是俺望眼欲穿的亲娘,本能地跨上一步急切想喊声:娘,可给你给盼来了啊!谁知娘使劲摇着头,不住地给我递眼色,暗暗示意我什么也不要喊,什么也不要说。桐桐发觉了异样,拖着裙子,移步上前,弯腰关切地问着,这是谁啊?我本想遮掩过去,违心地说,一个过路要饭的,来讨个吉利,可又怕遭五雷轰顶,继而怯懦地改口说,这是俺远房的一个姨,今个来,是祝福咱俩百年好合的。
 
呀呀,是姨啊,稀客!来,来!不管是远亲还是近邻,来的都是客,快上座,喝杯俺给你倒的酒。桐桐扶着颤巍巍的娘落了座。
 
娘激动得热泪盈眶,边揉眼边轻声地嚷嚷着,闺女啊,使不得呀,使不得!
 
             09
 
你娘和你的“真命妃子”既然阴错阳差地见了一面,为何又不肯当场相认?梧桐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调整了下自己难以抑制的悲愤,继续凌乱地叩击着键盘。
 
娘怕啊!
 
你不怕吗?
 
我也怕!怕失去桐桐,爱情是自私的。
 
你将来打算怎么办?难倒想这样继续隐瞒下去?
 
不会的,纸,终归是包不住火。再这样隐瞒就是对桐桐的不忠。适当的时候,我当面讲给她听。
 
不必了,真相大白!我已经全知道了。
 
啥???
 
秋在电脑屏幕前一连打了三个大大的问号。
 
因为我就是桐桐!你苦苦寻找的“真命妃子”呀!
 
呀!剧情怎么会反转呢?来不及细想的秋,脑袋嗡的一下应声瘫倒在地板上。旋儿又如打了鸡血一般踉跄着站立起来,顾不得瘫倒在地掌边破了皮,急匆匆在键盘上叩敲着:
 
你在哪?我要立马见到你,我的好桐桐。
 
财富大厦不远的“星愿”网吧!
 
             10
 
午夜,“星愿”网吧的某一角落,一对年轻情侣紧紧地拥抱着。
 
只听得秋自怨自责着:桐桐,原谅我吧,我不该隐瞒你!
 
梧桐半似幽怨半似怜爱地嗔怪着:别,啥也别说了,我知道你心里的苦!
 
惭愧!让你跟着俺一块受委屈了!
 
不!再苦再累我也愿意,因为这是我的选择,选择大于命运。
 
我是你的妻子,无论贫困、饥饿、疾病或战争,夫妻双方都得共同承担,风雨同舟,你不该这样瞒我和逃避啊!
 
唉!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
 
我知道自己就是那透明的玻璃人,你是如来佛,咋瞒也瞒不了你!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有咱这么好的娘,有你这么好的郎,我还不满足,我傻啊!
 
嗨!
 
动情时,秋喃喃自语着:天可怜见,地可怜见,你我从今不分离!
 
梧桐陶醉般嘤嘤着:是的,此生此世不分离!
 
时夜,无话不谈。相约这个礼拜天一起回老家看望爹和娘。
 
             11
 
算盘不打算盘来。
 
翌日,东方还没露出鱼肚白,秋放在床头的手机,铃声急促般响起。
 
睡意朦胧的秋忙不趃地接起了电话,哈气连天地问着:谁啊?啥事?
 
是秋吗?我是你村医表哥阿生,你娘呕吐不止,看症状怕是高血压犯了,是你爹跪爬着叩响邻居青葱大嫂家的门来告知我的,快回来吧,晚了怕是见不到你的娘!
 
啥情况,表哥你给俺说清楚,俺娘到底咋啦?
 
电话嘟嘟地挂了。
 
等秋开着车火急火燎赶到烂柯寨的时候,看见村医表哥,正拿着血压计、听诊器一片忙碌,娘蹲在灶头,耷拉着头,口吐白沫,脸色惨白。不多时救护车就呼啸而来,众人就忙乱着将娘抬上救护车,来不及交代一句话,秋和梧桐就跟着跳上了救护车。车上,秋紧攥着他娘的手,磕头捣蒜般祷告着,娘啊娘,你别吓我,儿希望你好好的!
 
梧桐此时,侧伏在娘的身边,头贴着娘的心窝,和她娘的心跳一起起伏,并宽心地解劝着:娘,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上苍会保佑你老人家平平安安的!
 
半昏半迷的娘吃力地张开嘴,慈爱地看着梧桐,温情地说:闺女啊,别听秋一派胡言,我不是他的娘。
 
娘啊娘,你啥也别说了,真相我全知道了。我是你的儿媳妇,你是世上最好的娘!我和秋这就送你去医院,找最好的医生,一定把你老人家的病治好!
 
省省吧!一把老骨头,朽就朽了!留着钱,你俩好好过日子。
 
不!决不!梧桐和秋异口同声地答着。
 
唉,能娶上你这样的好媳妇,是秋前世修来的福分啊!
 
化验,CT,抢救,开刀,输液。
 
在第五日的半夜,带着不舍,带着留恋,娘安静地合上了眼,上苍并没有额外地眷顾娘,让她度过手术的风险期。梧桐、秋双双趴在娘的身前,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娘啊!娘......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人生的痛苦莫过于此啊!
         
             12           
 
埋葬完秋他娘,梧桐看见坟地周围开着许许多多的打碗碗花儿,白白的,分外惹眼。微风吹来,那些花儿迎风摇曳,与秋他娘坟头插着的白幡遥相呼应,似在诉说阴阳两界黯然离别的痛。她搀起地上哭成泪人的秋,低声安慰着:娘已入土为安,你也不要再过分悲伤了,我俩逢中元节、十来一再来探望吧。
 
送葬的亲人纷纷走远,秋在梧桐紧紧的搀扶之中,一步十回头缓缓地离开了他娘的坟地。就这样越走越远,而坡上那些盛开的打碗碗花,频频地向他俩招手,仿有万种依依不舍。此情此景,家乡的陇西小调在秋的脑海边不住地萦绕着,盘旋着,禁不住哼了起来:
 
“打碗碗花儿就地开,把你的白脸脸掉过来,
打碗碗花儿就地开,有什么心事说出来......”
 
尽管有些沙哑,但那低沉而深情的调子透过层层枫林,飘过了烂柯寨的一道道山岗。   

立岳:

     原名秦丽月,河南新野人,文风散淡,个性随和,爱书法,好行隶,喜游山水,聊寄情怀。

谷亮:

     70后,自由职业者、主持人、教书匠、演员。无科班出身的光环,千禧之年与麦结缘,而立之年方幡然醒悟:此生应属于舞台,遂创立主持工作室。

     为了传承主持和声音艺术,开始带成人学生,因成人学生时间无法满足教学的热忱,不惑之年起像带小徒弟一样带播音主持与表演班孩子,成立教书匠谷亮私塾。

【联系方式:13803773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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