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万志勇/大考将至，世界少了笑容 / 开普饭

大考将至，世界少了笑容

　——高考随想之一

作者：万志勇

全世界最大规模的升学考试，又一次在中国上演。今年高考，光考生就有1071万人，相当于一个中等国家。每当高考来临，有考生的家庭如临大敌，早早地进入了“一级戒备”的紧张状态。孩子歌不唱了，舞不跳了，球不踢了，网不上了，整天沉默寡言，闷闷不乐，每天带回一大堆作业，进门就往书房里钻。老师的教导，家长的叮咛，亲属的嘱咐，朋友的劝慰，他们都可能听而难进。各种声音，电视声，音响声，门铃声，连洗衣机搅拌声，也会引发他们的无名烦恼，甚至向父母大发雷霆。他们只做一件事情，就是复习复习再复习。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考上一本二本三本。他们只有一种表情，就是严肃紧张沉闷。

家有考生，就有了一件天大的事情。父母停止了一切娱乐活动、旅游活动、交际活动。除了上班，就是孩子的高考。有的甚至上单位请假，在学校附近租房，来陪伴考生。孩子在家的时候，不拖地，不打扫卫生，不看电视，不听音乐，不接电话，走路轻手轻脚，咳嗽躲上阳台。为避免弄出声响来，父母晚上出去逛商场，到大街上去溜达，等到孩子做完作业才回家。为了接上孩子的知识跛脚（缺陷），遍请名师，不惜高价。有的还请了心理教师为孩子做心理辅导和学习考试方法辅导，请历届高考成功者为孩子现身说法。为了考出好的成绩，到处搜罗名校习题，高考信息。为了保证孩子的身体和情绪，一日三餐都作了精心安排，既讲究营养结构，又讲究色香味形，中间有水果饮料，晚上还有牛奶夜宵。由于压力，孩子的逆反和烦躁是很普遍的，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传统理念、做惯了指手画脚指示训导的中国家长，面对儿子或女儿的顶撞甚至指责，即使打算秋后算账，这时候也只能忍气吞声。是女孩子的还早早地对经期进行了调整，以免影响了高考的情绪。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他们是煞费苦心。可怜的天下父母啊！

对于学校来说，尽管高考是一年一度的事情，但也不能丝毫马虎。即使你的高考成绩一直很好，因为一年的高考失误，可能影响到的事情太多了，太大了。高考砸了，学校名声就砸了，直接影响的就是当年的招生，学生纷纷找那些高考成绩好的学校，你将流失大量的优质生源。优质生源的流失，还将直接影响到下几届的高考成绩。高考成绩不行了，生源就不行了，收费就减少了，教师待遇就下降了，队伍就不稳定了，校长可能也要下岗了。你说是不是大事？所以从前就有学校大门口张挂着巨幅标语：“一切为了高考！”有的学校校园里也有横幅：“升起的才是太阳！”教室里都有倒计时牌：“离高考只有×天了！”尽管只有×天了，老师都想给学生再上一堂课，再押一道题，再谈一次话。老师都有了这个想法，因此自习课经常出现老师抢课的情况。高考成绩太重要了，教师的职称还要高评，工资还要高套，地位还要高升，都指望着这高考啊！

教育局更要重视的。一年高考的结束之日，就是下年高考备战开始之时。高二无暑假，地球人都知道。尽管上级三令五申不准补课，教育局也经常检查，但高二补课，教育局也是不严查的。学校都有补习班，教师还要揽私活。特别是外语、数学、物理等学科的有点名气的老师，是很难请到的。高二的暑假，这些老师的家里就成了课堂，上午下午晚上都排得满满的，其实并不讲课，做做习题而已。语文、政治等学科的老师就寒碜了，因为都认为这些学科成绩的提高不是补课可以奏效的。补习完了，学校还要考试。进入新的学期，黑色的高三就开始了，比作炼狱也还恰当，无数次讲练考的机械重复，就是高三生活的全部。最后的复习，考前的教育，教育局都是要发文的。教育局还会组织一班高考指导专家，到高中学校轮番视导，一旦发现复习计划不完善，安排不合理，课型不规范，知识覆盖不够广博，题型设计不够新潮，资料使用不够精当，都是要指导指导的。其实这些专家也不可能了解太多的学校情况，不可能作太多太具体的指导，也没有直接的效果。由于信息资源的空前丰富，获取信息的渠道也空前的多，专家们也不再有更多的高考秘籍。这种视导，无非是再强化一下学校迎考的紧张气氛，顺便推销一点自编的资料。如果成绩不好，学校、教师当然要负全责。如果成绩好了，这个桃子大家都是要分享的。如果某个专家要晋特级，这个地区的高考成绩都是可以作为铁证的，其实地区的高考成绩与专家的关系不大。过完春节，各级教育局就要开始开会了，对上年的高考进行总结，对当年的高考进行部署，会议一个一个地开，再一级一级地开，各种会议都重复着一个意思：“高考大事，万无一失”。考点的设置，考场的检查，局领导都是要亲历亲为的。保密保卫是天下第一大事，运卷车绝不亚于银行的头寸车，戒备森严。人不离卷，卷不离人，制度将人卷24小时都连在一起。高考期间，各级教育局都要派巡视员下到考点检查，有驻点的，有流动的，还有暗访的。现时考场都装了监控设备，考生和监考的一举一动都置于纪检监察的视线之内，可以及早打消作弊的企图，也使考场的紧张气氛再添一层。

说高考可以改变世界，一点也不夸张。党委头儿和政府首长一般只在电视上露露尊容的，竟然也出现在高考考场；趾高气扬的交警一改往日的威风，为高考专车开道，甚至对考点周围的街道实行交通管制；耀武扬威的城管竟然可以命令财大气粗的基建包头，叫考点附近的基建工地停工；卫生部门对考生的用餐场所实行严格的卫生监督和检查；就连的哥的姐也要免费接送考生，着实让这些苦读寒窗的书生们可以威风几天。这几天的世界，没有别的，只有高考！在当今的中国，还没有什么可以和高考抗衡！

高考确实重要，因为它可以决定一个孩子的前程，它可以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它可以左右基础教育的发展，它可以造就国家需要的人才。我常常为社会对高考的重视而感动！

但我也常常在想，高考不就是一次考试么？高考不就是一次选择么？中国的考试何其多，人生的选择何其多啊？值得这样吗？但是大家为什么都这样?!为什么不能让考生轻松起来?为什么不能让家长平常对待？为什么不能让社会看淡一些？我始终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