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门诊见闻录（一）

在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和我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我还是习惯性的喊他是大师兄，我第一次见他是他来诊所给师父还钱，在这之前听师父讲过很多次他的故事，但是一直没能见到真人。

他和我想象中是一样的人，师父给我说他的脑子不是人脑，是一台电脑，只要他看过的书他都能背出来。

大师兄每天什么事也不干，就是躲在家里看书，每天都有很多书买回来看，从天文地理到哲学宗教，从四书五经到唐诗宋词，从传说历史到科幻未来，从新文化到朦胧诗，反正就是能买来的书他都看，看完了还都能背出来，他妈妈每周都要找个三轮车拉一车书给收破烂的卖去，就这样都没办法阻挡他的看书热情和执着，直到大师兄把自己的脑子弄成精神病。

在那时候师父还是习惯让患者们热闹起来，每次扎完针就开始说书、唱歌，甚至扭秧歌、跳舞都可以，患者都是苦着脸进来笑着出去。但是就在大师兄来门诊后所有的活动都取消了，他一个人在那里大声的演讲，他能从各个角度去证明他说的是对的，也能从更多的地方证明他说的是错的。

一直到后来，可能是师父受不了了，就和他讲什么叫智慧，大师兄听完后跪地给磕了三个头，说天上地下，他谁都不服，从此以后就服武大夫了，并让师父收他当徒弟，就这样再我来的时候就多了这么一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大师兄。

尽管在心里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大师兄并且还想象过多次大师兄的样子，但是第一次见到大师兄的时候还是把我吓到了。

大师兄来的时候门诊已经从师父家搬到对面租来的房子里了，他刚进门很多老病号就认出他了，问他怎么又来了？他说是来给师父还钱的。病号就鼓动他来一段，他就滔滔不绝了，吓得我赶快把他拉到对面师父的房子里，免得吓到病人。师父给他介绍了下我，说也是读了很多书，让我和大师兄交流交流。大师兄听后就把我拉住，从早上9点多讲到中午1点多，从天外文明到盘古开天辟地，从史前文明到现代科技，从伤寒论到每个国医大师，每个时间段的各家学说，各家学说的代表和延续，中间有好几次我想借着尿遁躲开的，无奈都没能实现，每次都被大师兄直接拉回来，继续教育。

从大师兄这里我知道了很多，同时脸也被他的口水洗了很多次。事后师父问我这个大师兄怎样？厉害不？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大师兄给我说他现在也开悟了，不在看书了，书都是骗人的，只是把他们想让你知道的或者想让你变成什么样的写出来，努力把所有人都变成想象中的样子，所以他现在也开始工作了，在村委会上班，负责给上级写东西。他给我说“这个社会是聪明人杜撰出来的，除了穷人门诊没有真实的地方，好好待在师父左右。”

现在几年过去了，我还在师父身边，却一直没能在见到大师兄，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把书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