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斌:我的小学老师

我的小学老师

岁月就是一把剪刀,将过往的日子剪成许多碎片,零零星星地存储在记忆里,挥之不去。小学的学习生活于我过去四十年多了,用近半个世纪来形容或许能感觉到时间跨度之大。能张口就说出名字的小学老师留存在记忆里的仅剩三四人而已。

朱鹤龄

朱鹤龄老师是我小学一二年级的班主任。那时的学校还是用我们吴氏祠堂改的。诈输大队、檀山大队、五星大队这三个相邻大队组成了诈输公社。公社办有初中、高中,均与我们小学一起在吴氏祠堂上课。小学是各大队有各自的,有的偏远些的自然村是小学几个年级合成一个复合班,五星大队的卢湾村就是。诈输大队的解巷、张巷、诈输岗适龄小学生在解巷小学,而徐巷自然村四个生产队的则是在他们村里徐氏祠堂上一二年级。
还清晰记得是曾祖母带着我去学校报名上学的。吴氏祠堂是在解巷七队东边,坐北朝南。一进祠堂大门是个天井,左右各有一个厢房。厢房朝天井开着一排窗,房门是朝着第一进大厅开的。低年级的老师办公室在进门右手厢房。当时是在厢房门外放了一张桌子作为新生报名点。我们这届是由朱鹤龄老师负责新生报名的。曾祖母递上户口本后,朱老师仔细看了我的出生年月并简单核实了一下,认为没有达到新生入学的条件,还差一两个月,怕赶不上其他同学的学习。一看不能上学,曾祖母有点着急了。连忙跟朱老师说:'我们家孩(xia)子聪明呢。会做算学、也认得字。’朱老师让我数了数,又出了两道算学题目让我做了。可能是觉得还行,起身进办公室与人商量了下,同意入学了。此刻再看朱老师中等个头,虽没曾祖母这个小脚老太高,头发也有点花白,看上去和曾祖母一样慈祥、和蔼可亲。
说到我的识字大概与家庭有关。当时的诈输大队没有什么工业,有个果树队是农业之外的副业。果树队是从九个农业生产队抽调人员组成。在一个名叫小山的丘陵岗坡的土山种植了大片桃树,桃树结桃怕虫咬,每个桃子均会用纸套套住。纸套是用旧报纸裁剪成合适大小进行糊边,做成类似信封样的纸套。每年冬天果树队的队员都要完成一定数量的纸套。因祖母在果树队,每到冬天农闲全家人得在家糊纸套。在这算是闲暇的时光里,父母和祖父会教我识字和一些简单的算术。我们的启蒙教育相对于村里同龄的孩子可能早一点。生产队里曾有人挑唆,不让我们上学。理由是我父母都初中毕业,我们这一代就不要再上学了。当然这也是因为家庭成分的原因。二年级时学校开'批林批孔’大会,我代表班上发言。又有不少人跳出来反对,认为不该由我上台发言,理由还是家庭成分不好。我不知道朱老师是顶着多少压力让我上台发言的。
印象比较深的一件事是替朱老师回家拿她的老花眼镜。那天朱老师不知怎么忘了带上老花眼镜了,想让同学帮跑个腿,去她家拿一下。说她家老头退休在家呢。大家积极响应、踊跃举手。我因不太认识路,是和小虎两人一起去的。因为家庭成分,住一个门洞里的曾叔祖也喊我们“小地主”(在村里,比我们家田多的成分也就中农。祖父有点学问不和人),父母举债在老街的外围砌了三间两厢瓦房,带着我们与家庭分开过。小虎是邻村张巷的,住得离我家不远,俩人是要好的同学。朱老师家在镇江西南十里长山北麓的小华山,属于蒋乔公社,离我们学校大概有七八里路程。我和小虎一路有说有笑、连走带跑,很快帮朱老师取回了眼镜。大概在我们升三年级的时候朱老师退休了。

吴秀荣

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吴氏祠堂被拆了,在原址改建新的解巷小学和初中。解巷是吴氏祠堂所在地。几个生产队的人都是姓吴。是南宋抗金名将吴璘→吴挺与吴曦一支的后裔。解巷小学的校名一直沿用到上个世纪末学校大合并。解巷小学的教学质量一直不错。诈输公社撤并到了蒋乔公社,在蒋乔公社里诈输的教学质量也是名列前茅的。很多人考出去上学,留外地或者城里。本地生源不足,学校被合并了。闲置的学校后来被卖了,再后来也被征地拆迁了。
学校教学质量好大概也得益于一批知青老师。吴秀荣老师就是其中之一。不同于后来下放的知青有集体宿舍。她们被分住在社员家里。因为教我们大概还兼着班主任,需要对学生进行家访。到我家的时候是曾祖母在家。当时我家在老街外围,有点偏僻,是由曾祖母过来帮着照看门的。因为是按人口分口粮,我则是跟祖父母一起吃饭。家访的内容已记不得了。倒是曾祖母的问话一直没忘。她问吴老师“多大了?”回说:“二十七了。”再问:有小孩子了吗?回说:没结婚呢。再问:谈对象了吗?吴老师被问得脸红,我们小孩则开心的笑了,仿佛知道老师的什么秘密似的。那时找个农村的就得一辈子扎根农村。人在农村找城市的估计也不是那么容易。
后来吴老师上调回镇江城里了。再后来听说进了镇江大市口的中百二店。长大了的我曾去大市口中百二店远远地看过她,终没有上前去叫一声“老师”。

吴 广

小时候学过司马迁的《陈涉世家》,知道陈胜、吴广起义。对陈胜、吴广名字有很深印象。当吴广老师来教我们的时候,别有一番滋味。
吴广老师算清瘦型的,是学校里老师中最不苟言笑的一位。这与他的个人经历有关。他是全家下放到我们村里的,但不是那一种知识青年的下放。据说他曾经在国民党军队做过团长,是不是起义的不清楚了。作为旧军人,他走路和站在讲台上永远是身体笔直。军人的气质融进血液里,长进了骨头。彼时的他已不存在威严了,他是不是属于“地富反坏右”一类我不知道,属于被改造对象是肯定的。只是他曾经戎马不事稼穑,无法从事农事。丢掉马鞭之后执了教鞭。他的板书是一流的,只是讲课严肃,课堂上的气氛并不活跃。
他也住老街,在我老屋对门。但房子只是住后面一进,前面一进是生产队的磨坊,进出都要穿过磨坊。他很少出门。夫人白白胖胖的官太太的样子,也不会农活。好在子女渐渐长大了,大女儿已在生产队上工。大女儿出落得很标致,受到我们村里的民兵连长---又红又专的贫下中农的代表的追求。处了对象,会住他家。因住的地方不大,村里传出过一些笑话。尽管是对门,很少看见他与村里人交流。
已记不得他是不是到了退休年龄不教书的。后来落实政策,在镇江城里新建的李家大山小区分了房子,全家回城里了。这一回就没有见他再回来过。他和吴秀荣老师虽都姓吴,但不是我们润南吴氏这一支。想来此地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人和事。倒是他大女儿因婆家在村里,偶尔看见过几次。再后来城里拆迁,他儿子在我们这买了回迁房住下来了,曾经看到过几次。
解巷小学校长记得有个叫鞠荣庆,一个瘦瘦小小的老者,可能不是我们小学时的校长。关于其他老师的人和事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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