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林专栏】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 开普饭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岳林

那是三年困难时期的1964年，我和小妹差不多同时收到高中和初中入学录取通知书。全家人一阵欣喜后陷入了沉默。全县唯一一所高中一一林县一中离我家15公里，我必须住校就读。每年的学杂费、书本费、伙食费及零星开支要200多元。这对于全靠土里刨食的父母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尽管父亲郑重其事地说过，就是借钱也要供你们上学，不管男孩女孩都一样！我一辈子识字少吃尽了苦头。可我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全班45名学生，其中女生6名，6名女生中3名有助学金，基本上不用从家带钱。没有助学金的都是家里有经济来源（指家人有长期工人或干部）。因为我哥嫂是国家干部，理应属于后者。

高中学习比较紧张，每月只能回家一到两次，五毛钱的公交车从来没有坐过，就连家在临淇需要起五更步行45公里的学生也没有人坐车。返校时还要手提肩扛10多斤重的红薯、杂粮，因为学校可以免费给蒸熟。

当时班里有个女生比谁都幸运。她每月都能收到在北京工作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寄来的10元钱。那时的10元钱用途可不小，除了伙食费，还可买些书及生活用品。每次她收到汇款单，同学们都投来羡慕不已的目光。

我比她还幸运的是，我有个在城市工作的胞哥和亲嫂，而且都是内蒙古刚解放时的国家干部。几次跃跃欲试后终于在一个周末的夜晚，我鼓足勇气给哥写了封信，问他是否可以每月给我寄10元钱以解燃眉之急，帮父亲减轻点负担。

信发出后就是拨着指头数日子，如同儿时聁望过年一样心急火燎。

终于有一天，我也在同学们羡慕的目光中领到一张10元钱的汇款单。

那一刻又惊又喜，心＂咚咚＂直跳。放弃午休，顶着煎饼熬一样的烈日，兴冲冲跑到大街上找到刻章门市部，花了一元钱刻了枚首章，马上到邮局取出那饱含着兄妹俩亲情的10元钱，快步如飞地回到了学校。

可是到了下个月，下下个月，半年过去了，每个月我都以同样急切的心情聁望哥哥寄钱来，等来等去，都以失望告终……

后来我高中毕业，参加了工作，再后来结婚生子，四十多年过去了，我和家里包括父母在内的任何人都没说过那10元钱的事。但每每回忆起来，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那年，哥哥因病去世。丧事上有个从未谋面的老太太，听说是哥家以前的保姆。晚上嫂子告诉我说，她曾给你寄过10元钱还记得吗？我们得知后几次给她都被谢绝。我握着大妈的手泣不成声，过去的酸甜苦辣一鼓脑儿涌上心头。大妈说，当时你哥住院做手术，嫂子陪床，俩孩子由我照料，这10块钱是我半个月的工资。

我后悔以前对哥的误会，尽管只是一闪念，但悔之晚矣！我无论如何要给大妈200元钱，无奈之下她只收下10元。并且说，这是人间真情，你我都要珍存。剩下的钱送我上火车走时，当火车即将启动那一刻，大妈从小窗口给我塞了进来……

但我心里时时刻刻念念不忘。从懂事起母亲就告诉我:＂别人的好还不清，自己的好别记心，吃水牢记打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