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粽子与咸粽子,甜豆花与咸豆花
张佳玮
3小时前
大前提是,传统中国人饮食爱好:南咸北甜。
不是我说的,沈括在《梦溪笔谈》里说的:
“大抵南人嗜咸,北人嗜甘,鱼蟹加糖蜜,盖便于北俗也。”
原因有许多,跟历史与地理都有关。
我能想到的原因,包括但不限于:
南方天暖又临海地形多,调味料相对不缺;又相对热,多出汗,比较缺盐分。
北方寒冷,更需要大量碳水补充热量,又北方糖不如南方易得——“北方人不是不爱吃甜,只是过去糖难得。”不是我说的,汪曾祺先生《五味》里说的。
以及更重要的,我们饮食的一个大倾向:
主食与配菜尚咸,点心尚甜——我们地方大,肯定有例外;但大多数地方饮食,这原则是适配的吧?
粽子在西晋时就有,叫做角黍,过节时吃的,本质是时令点心。
宋朝的《事物纪原》里,提到粽子有加枣子、栗子与胡桃这些花色的了:这几样都偏甜。
北方传统吃的粽子,应该也是按这个下来的:加枣,加豆沙,偏甜,当时令点心吃。
南方粽子说是咸的,其实还很细分,不只是加个盐。
比如嘉兴肉粽,温州肉蛋黄粽,四川“鬼饮食”所谓椒盐粽,潮州还有往粽子里加冬菇虾米的,广东还有加火腿腊味的。
我们无锡人,甜粽和咸粽都吃。但老一辈人认知里觉得:
甜粽就是点心,偶尔如端午节前后的早饭,白粽蘸点糖就垫吧了;咸粽是稍微庄重一点的小吃,甚至可以当主食或宵夜吃——还是“主食不妨咸,点心可以甜”的理念。
大概传统上南北方的粽子,与其说甜vs咸,不如说是:
质朴的点心白甜粽vs花里胡哨可兼做主食的馅料粽?
类似的,大家说豆花甜咸南北之争,其实也得细说。
所谓咸豆花,那是豆腐脑:不止北方吃,长三角也是吃的,多是作为半个主食的辅助来的。像江苏上海,菜市场小铺卖豆腐脑,是加了榨菜虾米,可以搭配油条萝卜丝饼一起吃的,偶尔可做早饭,也有下午吃的,北平早年吃法,也有豆腐脑就卤配烧饼的。
咸味豆花做早饭不少地方有,做饭后点心之类的,似乎就不太多吧?
所谓甜豆花,主要是云贵赣湘甚至更南边吃吧?似乎更多是作为点心吃的,所以不妨甜?拿来就面食,似乎就少多了?
说起来,贵州有种吃法,我长辈叫做黄糕耙,老做法米浆糯米包起来蒸了吃,和甜粽吃口有点像。
南方豆花一定咸吗?也不一定。如果南方豆花当主食配菜吃,也可以是咸口了,比如重庆豆花饭:上来的豆花其实是淡的,另外搭配咸辣蘸碟。我记得福建还有豆花粉丝,也是咸的吧?
所以我觉得,所谓甜咸之争,可能是没统一好理解:
到底是纯粹的甜点,还是可以兼做主食挡饥的小吃?
毕竟我们相当多地方的人,再怎么甜咸纷争,但对主食可以咸辣调味、点心不妨甜滑适口这个原则,都还是有共识,至少能彼此理解的吧?
以及,我觉得,放下“我认定的吃法才是对的”,多尝试下其他可能性,至少在吃口上,能获得更多惊喜。
临了,大家端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