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安顺》乡人乡贤 奇人洪兴芝 2020年第50期（总533期）
奇人洪兴芝
刘涛志
洪兴芝，名学斌，字兴芝，以字行，家住安顺城围墙街（西门北顺城街，东经狮子林接范衙衙，俗称西城小街，1949年后称劳动路，今已不存）。清道光时生人，成名于同光时期，为安顺街头巷尾、老幼妇孺口传之怪人。洪兴芝自幼聪颖好学，未及弱冠即以童生优等考取秀才。清同冶八年（1869）己巳科（补行咸丰九年已未显皇帝三旬万寿恩科、十一年辛酉科、同治元年壬戌皇帝御极恩科，四科合一）举人，是科安顺中举者还有黄卓元（进士，由翰林官内阁学士，礼部侍郎衔）、杨灿林（官云南元谋县知县）、郭中蕃（官云南知府）、刘文煃（官山东武城、临邑、寿张等县知县）等八人，可谓安顺科考丰盈者。洪兴芝位列八人中第四，名列刘文煃之前，按常理继中进士、官运亨达亦未可限量。然却因乡试间父亡丁忧而匿不举，依律被革除举人功名且终身不得再考。因而其终生之功名仅秀才而已，人呼之曰“洪秀才”。洪兴芝由此非但不思前衍，反而破罐子破摔，一改士子温良恭让之态，变得玩世不恭、处处占人便宜，已致丧失文德堕落成市井口中的无赖。
安顺西城小街 图片来源《镜像安顺》
洪兴芝出身书香门庭，且满腹经纶、出口成章，所作占人便宜事，大多以文出有关，尤善以作对谑戏于人，让被作弄之人哭笑不得，心有怨恨而口不能言。时有一娼妓浑名唤周大脚，春节时请他拟写春联。大约是出资不高，亦或是言语有差，洪兴芝不假思索一挥而就。上联是“《周官》一部多经济；”下联为“《大学》十章半理财。”横额曰：“阳春有脚”，将娼妓浑号“周大脚”三字巧嵌联中，做得天衣无缝，而周大脚浑然不知还连声感谢。又有一染坊主，春节时请他写春联，并要求要有行业特点，又要热闹。洪兴芝略为思考，提笔写道：“入进去不分长短；扯出来方知深浅。”横额却写“好色者来”。春联贴出，一时引得街坊邻居、过往行人站住指点，议论纷纷，致使染坊主无地自容，羞怒万分。遂找其理论：“何将吾染坊比作娼院？”洪兴芝慢条斯理答曰：“其白布初入染缸，尔安知哪疋长、哪疋短？染后取出晾晒，才知其色深浅，此染坊之特色焉，何谓娼院？”染坊主又论：“好色者来莫非嫖者？”其又答：“白布为素，非好色谁至？”染坊主无言，其又补曰：“还热闹乎？”弄得染坊主狼狈不堪。安顺有一士绅极孝顺，时逢其母八十寿诞，延请洪兴芝为其母撰写寿联，仪注颇丰。洪兴芝恶其平素间“不懂事”，意于作弄之。寿诞之日，士绅大摆宴席祝寿，红烛高烧，张灯结彩。宾朋满座，热闹非凡。洪兴芝挟寿联至，即令悬于堂屋。联展长于地，上下联仅书上首而空下端。上联云：“这个婆娘不是人，……”，下联：“养的儿子都是贼，……”立时整个寿堂炸开了锅，众宾客捥袖擦掌，欲问之罪。洪兴芝不慌不忙，大声言：“对不起各位，此联因其长，对写上阙后墨尽无法对写下阙，时辰又逼，故携缺联至，请出文房待予续之。”士绅无奈，催出笔墨。但见洪兴芝满蘸浓墨挥洒自如，须臾续缺已就。众人观时，上联为“这个婆娘不是人，九天玄女下凡尘；”下联是：“养的儿子都为贼，偷来蟠桃献母心。”横额曰：“遐龄无疆”。此联可谓前俗而后雅，先贬而末褒，洪兴芝歪才鬼点可见一斑。
光绪初年，安顺财主徐鼎山长子徐竹贤因捐纳三千两纹银，得官候补知县，还未曾补缺即亡。洪兴芝因作一联以讽：“三千纹银向京去；一面铜锣归家来。（俗有‘铜锣’谓报丧之说）”横批曰：“酸甜自知”。光绪末，安顺东街比邻商铺二，一开绸缎店名“傅仁昌号”，一贩来货（鸦片）取名“杨永发号”。二店主人以吝啬、刻薄闻名，洪兴芝因撰联以嘲：“富人（傅仁）开娼（昌）﹐穿不完绫罗绸缎；洋（杨）烟瘾发（永发），吃尽了苦楚难艰。”“杨永发号”已于逊清时歇业，而“傅仁昌号”民国初尚存在，因安顺“四大商号”兴起而渐无名。洪兴芝自持锦绣满腹，常有怀才不遇之叹。有一年春节例悬春联，其信手书一联张贴于敞门。联曰：“这一街都是那话：唯有我清白传家。”额曰：“上天无眼”。且不论其联是否对仗，此联的“那话”就十分的刻毒。“那话”在安顺语言里属不齿、下贱、不清不白、摆不上台面等义，一般譬比优娼盗贫，喻为下九流及其营生。以娼、贫而论，就有“笑贫不笑娼”之俗。“那话”为泛指，尤其刻毒。此联一贴出，洪兴芝家这一个年过得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从钟鼓楼上拍摄的安顺东街 图片来源《镜像安顺》
一日，安顺逢牛场，洪兴芝至牛场坝（今东体育场）赶场。见一乡下后生担有一挑鸡蛋入场售卖，其蛋个大、新鲜，引得洪兴芝必欲购而还家。问曰：“何价？”答曰：“二文一枚。”又问曰：“一文可否？”又答曰：“否。”当时市价三文二枚，后生此蛋较市面鸡蛋略大且新鲜，出价二文一枚原也合理。洪兴芝继又曰：“倘一文可予买十枚。”后生立时站立斜看一眼，两手叉腰冷冰冰回曰：“尔食过此鸡蛋否？尔食得起否？”洪曰：“价可商量，怎可出口伤人？”后生不耐烦，挖苦道：“一口价，食得起就捡，食不起即走，大赶场天莫误我生意。”说罢，头一歪不拿正眼瞧人。洪兴芝略为停顿，即大声道：“喏！二文一枚，吾全要。”此言倒让后生愣住了，洪兴芝又道：“随吾家去。”随即带着后生来到东水关偏石板（砚石）处，手指静乐庵曰：“此即吾家，将鸡蛋数之。”后生曰：“此石偏斜蛋勿稳。”洪兴芝曰：“尔手拦之即稳。”后生遵其言，张开双臂以身爬在偏石板上以拦鸡蛋。洪兴芝将担里的鸡蛋一五一十地放置于后生的肩、臂、肘、手所拦部位，不一时，两只担中的鸡蛋已全部放置完毕，后生已丝毫动弹不得－－稍一疏忽鸡蛋便会滚下被摔个稀烂。此时间洪兴芝则轻言细语地说：“和气生财乃商家之本，做生意讲究‘喊迄天，还齐地’。再者，‘生意不成仁义在’，汝怎可瞧人不起、恶口伤人？今日只为给汝一个教训罢了。”言毕竟扬长而去。有一回，洪兴芝妻嘱其到莱市场买大头菜作盐莱之用，到得莱市场，见今年卖大头菜的人不多且大头莱长得亦不胜满意。洪兴芝挑准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卖主，议定了价钱即走。谁知另有人偏也看上了这注买卖，宁愿多给一文之价且不要卖家外送，卖主遂反悔定要卖与他人。洪兴芝急了，说到：“从来买卖皆有个先来后到之分，岂有议定了价反卖他人之理？”答曰：“吾之菜原愿意卖谁即谁，况人家出价比汝高且无脚力之费。”另人亦在旁帮腔，意亦夺人之货。洪兴芝恨得牙齿痒痒，一跺脚言道：“就依后价，脚钱另付何如？”卖主正犹豫间另人却悻悻离去，便应承买卖。洪兴芝即带着卖主走街串巷最后领到府门口七星街武侯祠（时武侯祠已改作面条作坊），引至院中。只见院中竖起横担挂柱若干，大部都悬挂着新出之挂面，另有数个横担挂柱尚空。洪兴芝道：“汝只管将此菜挂晾，吾进屋取钱。”言毕即入昔日之大殿。卖大头菜之人跟着洪兴芝绕走了许多路，早已是气喘吁吁、脚底乏力了，但因应允了脚力之费，少不得依了买家。当其将一担大头菜一棵棵挂上横担挂柱后，已到了晌午时分，肚子早已经咕嘟作响，却不见买家将钱算来，唯见院中来往悬挂挂面之人。左等右等，急切之下忙问挂面之人，方知此院进出口非大门一处，此作坊亦无人买大头菜。卖主此时方知受到戏弄，懊恼不已。又有一回，时逢赶马场（在今市西路菜场一境），洪兴芝闲来无事，信步马场游逛。见一卖草鞋并兼草编玩意的坐在地上编制草具，引起兴趣，便蹲在其旁与之搭讪。谁知此编制者是一话唠，更是夸夸其谈、不知天高地厚之人。见有人与之搭腔，便满嘴胡诌“但凡天上飞的、地下跑的、神仙有人间无，只要能画让瞧一眼，无不能编制且不走样。”倘此人若遇着别人尚可以“吹牛”一笑了之，却不幸偏偏遇上了洪兴芝，合该其倒霉。洪兴芝见其人口无遮拦、信口开河，便有心拿他开心一回。便装着一副信服之态道：“吾府上要做法事，诸事已毕，但尚缺丈二扫帚一支，未知先生能编制否？”其人曰：“吾当何物，扫帚乃家传一绝，小儿科也！但不知先生要偌大扫帚何用？”答曰：“道士先生嘱制，吾亦未明。汝只管应承，工费不计。”双方酌价已毕，洪兴芝以十文下定，约准下场交易，银货两迄。其人又曰：“但未晓先生名讳、府第何街？制成后安送？”洪兴芝答曰：“道士先生嘱此物件不得入门，下场你只要携此物件在场坝中绕行，吾觅见自会找你。”时日易过，转眼间又赶马场。此日一早，洪兴芝便邀约友朋数人同登西门“怀远”楼，具备酒肴，同观稀罕。但见马场一带伞遮蓬罩，地摊连营；牛车马驾，人头攒动。各色布疋茶酒、禽蛋鱼肉、柴米油盐、百工农具成行成市，应有尽有。更兼卦摊测字、搳拳打码、杂耍卖艺、要饭乞讨，真个是人间万象一聚于兹。纷繁之中，忽见一巨大扫帚恁空高出一头，游弋于人挤马嘶之间，尤如丐帮之华盖，又如丧家之招幡。人群追逐，以小儿为众。正在城头饮酒观风一众，初见不解，未知何等风俗。待到洪兴芝如此这般解说，方引得众人捧腹，连称“妙哉！”只可怜擎帚游弋之人尚不知就里，依然苦苦地等着那定帚之人。
老北街市场 洪福远作于1962年7月
东街两湖会馆（原川剧团址）逢节令皆有延请戏班唱戏助兴之例，时逄春节，会馆例邀两湖客民及安顺有头面的人物到场看戏，洪兴芝则是不请自到，会馆管事的惮其“惹不起”的名头，非但不诘问，还要好烟好茶相款待。是时会馆内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戏台前还放置了几盆炭火以驱寒冷。洪兴芝素畏寒，每至冬日，无论居家或外出，只要见火盆之类，均烤“霸王火”（一人独占），且喜手执火钳拨弄火盆中炭火，名曰“盘火”。会馆中后生着不惯洪兴芝做派，又熟知其习性，有心出他一回丑。之前便将火钳烧热，放于火盆正面主座边，见洪兴芝到来便邀其坐于主座。洪兴芝坐定，习惯性伸手去拿火钳盘火。怎料手一触火钳便觉着火辣辣疼痛难忍，便知被人暗算。虽然手被烫得如针扎一般疼痛，脸上仍露出从容之态。大声曰：“诸位听着，今日太尊审结一桩有关父子银钱之案，尔等可知？”众人摇头并催洪兴芝从头道来。洪兴芝一本正经言道：“一家子有老者及四个儿子，一年到头皆以儿子挣来之钱交老子暂存保管，年终结帐。到得腊月，儿子要钱过年，而老子却否认曾经手银钱之事。众人纷扰不清，缠至公堂请太尊断个事非。事情原本清楚，皆因是为家事，俗语有曰‘清官难断家务事’，太尊亦无可如何，只对儿子曰：‘从兹以后，儿子之钱不要落老子之手岂非无事！’”洪兴芝所言之“钱”实为火钳之“钳”，“落”为“烙”之谐音，其意为告诫“儿子”不要拿火钳烙烫“老子”。众人听后不解，亦无心听之胡扯，只有那暗算洪兴芝的后生明白，自己非但占不了便宜，还让洪兴芝吃了“欺头”，心中闷闷不乐。那知洪兴芝还未罢手，叫过后生问道：“小哥何方人士？”答曰：“湖广。”又问：“湖南？湖北？”答曰：“未厘。”毕洪兴芝转而向众人曰：“诸位，年前会馆主事寻我，言说正月例办庆典，须扎制花灯以增喜庆。问予兔子灯、乌龟灯、花豹灯糊以何色？吾答曰：‘如此简单常识何须问我？兔子是糊白的，乌龟是糊蓝的，花豹是糊广（寓多种）的’即可。”洪兴芝变“糊”为“湖”，实在挖苦、贬损。此语一出，众人皆领悟，立时引起轰堂大笑，只有后生铁青着脸不是滋味。
水洞街 图片来源《镜像安顺》
有人说洪兴芝是个无所事事、闲极无聊的人，所以才会做出些负气和小孩子似的事情来。但他也有蛮可爱的一面。某年大年三十，家家灯红酒绿、炮竹喧天，喜迎新春的氛围包裹着整座安顺城，新年喜气洋溢在古城的街头巷尾。一对年逾古稀、步履蹒跚的老人来到洪兴芝家中，求请一副春联。洪兴芝诧异地问道：“些须小事何劳二老亲自登门？任遣贵公子即可。”二老言道：“原无子嗣，有女十个皆已出阁，年关逼近皆各有家事，例过初一方回娘家。”洪兴芝沉吟半晌，提笔急就，二老千恩万谢，携春联返家张贴于门。大年初二一早，十对姑娘姑爷齐来拜年，刚至门首，见门上春联与往年不同，二姑爷随即念道：“家有万金不富；膝下五子受孤。”横额曰：“初二拜年”。听二姑爷念完，众姑娘、姑爷立时气愤填膺，七嘴八舌喧闹开来。“两老真正糊涂，娘家何曾有过万金？这五子又从何而来？”“不知二老请谁写此混帐对联，如此戏弄娘家，倒要让他来说过清白！”于是十对男女裹胁二老，气势汹汹找上洪兴芝门上兴师问罪。一路上大呼小叫、骂骂咧咧，引得满街行人不明就里，纷纷跟到洪家一瞧就里。洪兴芝见此阵仗，早就心知肚明，一面扶请二老看座奉茶，一面心平气和地言道：“洪某无才，然也历尽沧桑，岂可以无稽之谈妄弄他人？所撰之联恰如二老境遇。古称女儿为‘千金’，二老有女十个岂不是‘万金’之数哉！又视姑爷为‘半子’，五双‘半子’合‘五子’之数吾何错之有？至于门楣‘初二拜年’，往昔是否如此，诸位心中有数，吾免提也罢。只是二老虽有‘万金’‘五子’，逢年过节却寂寞孤单。吾亦是触景生情、感同身受而书之，切望诸位深思。”一席话说得满堂鸦雀无声、莫不信服。十对姑娘姑爷羞惭满面说不出话来。又有一事，清末某日，洪兴芝闻本省布政使刚过安顺，为一亲其泽，便信步郊游至东关“迎晖门”（清代接官处），见一披蔴带孝妇人跪在路旁哭泣喊冤。洪兴芝见其伤感万状顿时动了测隐、好奇之心：此处清寂，非有官员途经平素鲜有人群。此妇如有冤情理应到城中衙门告状或可在城中热闹处哭诉，今日为何在此喊冤？于是问其原委。丧妇哭道：家住郎岱，薄有家产。不料夫亡家资被族人强占，屡次诉于郎岱厅（清安顺府设同知郎岱厅，为府派出机构），官府因受族人贿赂，又欺我孤儿寡母，将家产判于族人一方。上诉于安顺府，皆官官相护，不接诉状，致多年沉冤莫白。闻今日布政使经此，故特来此处等候申冤。洪兴芝听后叹息到：“尔迟一步矣！藩台（清时对布政使之尊称）轿驾已杳。”因有心助她，眉头一动，计上心来，曰：“今有一法付尔，照此周章或可为尔转寰。”于是在二指宽纸上写下数言，写毕交妇人手，并嘱其如此这般，妇人闻听后径往郎岱厅衙而去。到得厅衙，妇人高举洪兴芝所书纸条跪在大堂之上，大呼“冤枉！”前端审理此案的同知老爷接过纸条，只见纸条上写道“天，天呀天！只说遇青天，谁知遇黑天，天外还有有青天！”同知大惑不解，忙问妇人此条何来？妇人道：昨日闻布政老爷路经府城，民妇当街拦轿喊冤，布政老爷下轿亲扶民妇并聆冤情。当即写下此条嘱民妇交与同知老爷，民妇亦不知布政老爷所写为何。同知听后唬出一身冷汗，暗忖：此事业经藩台知晓，如不纠正恐自己乌纱不保。思毕立时走下来扶起妇人，吩咐看座，并和颜悦色对妇人曰：“尔之案情前已有所察，知为错判，于今本厅已然改判，尔及其亡夫之家资、田产系尔一家私产，族中人与外人均不得染指。改判已多日，正四处寻尔矣！”洪兴芝“假传圣旨”一计，终为丧妇讨还公道，一谓其聪明智慧、深谙官场“官高一级尤如泰山压顶”之势；二谓官员蠢愚，只要抓住其之小辫（受贿而不敢与上对执）、保乌纱之心理，便可乖乖就范。
1940年代的安顺东街 图片来源《镜像安顺》
洪兴芝虽科名失利、无缘仕途，然其表面文章却也要做起来给人看的，平素间亦讲究道德礼仪。某日午饭过后，其正坐在院中品茗清闲，忽听得街门口传来肿声粗气的一声呼叫：“洪兴芝家可是这里？”洪兴芝暗忖：“何方村莽野夫如此粗野嚎叫，岂有门首大名小姓呼喊之礼？”开门一瞧，见此人虎背熊腰、满脸胡须，赭赤面庞、大大趔趔，手持一大红金帖，莽莽撞撞的样儿，一副看家护院家丁生法，问及方知是华严洞赵乡绅钟棫（《续修安顺府志辑稿》曰：赵钟棫，字友莪，郡逸士也。道貌修伟，须眉宛然，隐居南乡崇仁里。先世乾隆间科名甚盛，为郡望族。至友莪而狷介鸣高，入泮后隐居不出，乐道安贫，有陶靖节、庞山民之风。）特差。洪兴芝展帖观之，是赵钟棫约请于数日后赴赵宅聚会，因其管家有恙，特遣家丁持帖登门相邀，并嘱索取回帖。洪兴芝沉吟片刻，似有难色曰：“贵尊所索之物倒也现成，只是分付须得贵驾随身亲自带回，如何是好？”来人问曰：“何物为难？”洪兴芝信手指磨房石磨曰：“未知尊翁借此何干？”来人答曰：“岂无管有何干，吾自带回交代便是。”洪兴芝道：“如此尔只管携去，待我写回帖也。”来人乖乖地将石磨用绳索捆好，使尽吃奶气力方将这二百来斤的石磨背负起来。其时，洪兴芝回帖已就，遂将之交与了来人，回帖上仅书八字：“来人无理，石磨压之！”
安顺华严洞 图片来源《镜像安顺》
与洪兴芝轶闻在民间流传的另一位洪先生，名叫洪兴楼，与洪兴芝仅一字之别，然两者却并无宗族关系。洪兴芝生活于咸丰、同治、光绪间，而洪兴楼则生活在光绪、宣统、民国间；洪兴芝为西门围墙街人，而洪兴楼则为南街人。
洪兴芝之轶闻故事还有很多，良莠参半。录出以上，作安顺那一时期的世间百态之一隅，足矣。
· 作者简介
刘涛志：号“习安布衣”“沉舟”，布依族，安顺市物质文化与非物质文化保护专家组成员，安顺市对外宣传专家顾问，安顺市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安顺画院名誉院长。
2020年6月
值班编辑：洪惊涛
电子排版：王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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