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黑龙江《我的第一副春联》 作者：葛成贵 主播：曲萍
作者：葛成贵
主播：曲萍
编辑：小鹿
我的第一副春联
本文就以这首打油小诗作为开篇词吧。
秫杆当马少年郎，胆敢书联贴门旁。
东倒西歪称何体？笑煞邻里与街坊！
我是在九虚岁那年上小学的，一起入学的有街坊邻居六，七个发小伙伴。我的父母祖辈都是农民，家境比较贫寒，没有进过学堂门，目不识丁，是一户文盲之家。
我家隔道的近邻梁大爷从小念过几年私塾，粗通文墨。闲暇时经常戴着一副老花镜，手拿一本宣纸线装书阅读。他的二儿子是我同班同学，我几乎天天早晨找他结伴上学。
他家是三间西厢房，中间开门，一明两暗，北面一间闲置当仓房，他们一家住在南屋。地中间摆着一个黑漆八仙桌，桌上靠墙一边摆着一台座钟，钟的上方镶着一匹亮铜片制作的飞马，两侧也是由铜片嵌入的艺术造型立柱，十分典雅大方。座钟两面摆放两尊白瓷帽筒，上面彩绘的花鸟虫鱼栩栩如生，漂亮极了。一个里面插着几卷画轴，我也不知道画的是啥，另一个里边插着两把芭蕉扇和一柄马尾拂尘（俗称蝇甩子）。梁大爷曾告诉我，这是清朝官员回家放置官帽顶带花翎的地方，故称帽筒。桌面上还有一个乌木笔筒，里面插着几管毛笔，什么“小大由之”羊毫，什么“狼毫”，什么“小号提斗”等，每支毛笔都戴着黄铜笔帽。还摆放一方砚台，旁边放着两块“金不换”长方墨块，俨然是一户书香门第呀！我真是羡慕极了。
上小学四年级了，学校开始上大楷课，就是学写毛笔字。上半年主要是在米字大楷本上先练写横、竖、撇、捺、弯、折、勾、点等基本笔顺，下半年开始进入角色，正式写仿影字帖，初学乍练，手抖腕颤，写的毛笔字歪歪扭扭，粗细不均，有时稍不留神墨汁滴到本上污染一片。真是难坏了这群少年读书郎啊！
俗话说：“字怕习，马怕骑。”，“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下定决心，要把毛笔字好好练一练。我让老姨夫从单位要些废旧报纸和一瓶“一得阁”墨汁，有了墨汁方便多了，不用现研墨，随时随地可以练字。
放寒假了，家里也没有多少零活，每天写完寒假作业，我就拿个小板凳，趴在炕沿边上，铺上几张报纸开练。老姨夫常来我家串门，每次都认真地翻看我写在报纸上毛笔字。他是单位的秘书，可能是职业的关系吧，非常注重字写得好坏，为了鼓励我练字，还专门为我买了一本《多宝塔字帖》，我当时也不知道这是哪位书法家的拓片，只是“照葫芦画瓢”模仿练习。他曾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孩子，一定要把字练好，一手漂亮的字就是人的门面，观其字知其人哪。”姨夫的一席话，虽不是金玉良言，但却激励了我大半生。
不知不觉中就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家家户户都忙忙碌碌地准备年货了，小孩子别的事也办不了，只能买点自已过年玩的东西，买几个大人放的“二踢脚”；买几挂小鞭炮和嗤花；再买几个小玻璃灯和小蜡烛“磕头了。”那年头市场，商店没有卖印刷对联的，都是自已买大张红纸，求人书写春联。
我家年年都是求梁大爷写对联，今年，我突发奇想，自己要大显身手，挥毫泼墨写几副春联，“丑媳妇难免见公婆。”，先露它一小手，反正贴在自家门上。主意已定，抽空去商店买了一张大红纸，铺在炕桌上裁好，正要动笔，忽然想起：“往上写啥呀？肚里没词啊！”，还是去请教老学究梁大爷吧。
吃过午饭，我来到梁大爷家，老人家正手把紫砂壶品茶呢，说明来意后，梁大爷微笑着说：“小子，大胆写吧，一回生，两回熟，慢慢就练出来了！”。梁大爷略加思索，打开抽屉拿了一小块红纸，从笔筒里抽出一只铅笔，在上面写了两副对联：
其一是：
上联：春为一岁首
下联：梅占百花魁
横批：春梅魁首
其二是：
上联：向阳门第春常在
下联：积善人家庆有余
横批：迎春接福
我接过红纸仔细看了两遍，下边这副大概意思我明白了，可是上边那副对联的意思我是如坠云里雾中。我急忙站起身来问梁大爷：“大爷，上边那对联是啥意思，没弄明白。”，梁大爷听后哈哈大笑：“我给你讲讲，《春为一岁首》就是说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春是首领；《梅占百花魁》就是说梅花是百花中最先开放的魁首”；横批是把对联的首尾字连接即成《春梅魁首》，再次强调了春季和梅花的首领地位，听明白了吧？”，我当时是小学四年级的学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们又闲聊了一会，我揣起纸条高高兴兴地跑回家了。
第二天吃完早饭，妈妈把炕桌收拾干净，我把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摆上，盘腿端坐在桌旁，先拿几张旧报纸做热身练习，接着我把裁好的红纸铺上，凝神静气，一连写了四，五遍，自己拿起来一看，不禁哑言苦笑，“看花容易绣花难”，每年看梁大爷写春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街坊邻里五，六十家的春联，一上午圆满收官，而且笔锋遒劲有力，大家无不竖指称赞。看到自己出炉的这两副对联真是哭笑不得，字体东倒西歪，大小不匀。但是又一想，我是个四年级的小毛孩子，敢大胆尝试就不错了，不管三七二十一， 今年春联就贴我 的 大作。
大年三十上午八点多钟，我端着浆糊盆，拿着对联贴在大门两侧，刚好对门的王大叔上街买菜回来，驻足仔细边看边念，回头问我：“大侄子，这是你写的？”我随口答道：“是我写的”。王大叔又问：“这对联写的是啥意思啊？”，我就大致的给他讲解一遍，王大叔听后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子，还真有点学问，就是字写得不乍的，以后练练就好了。”，我听后心里美滋滋的！
这是我平生写的第一副对联，也是我最欣赏的一副对联，六十多年过去了，它一直镌刻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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